《聽見閃爍的天空》第四章

2021/03/31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四.
春子與迪力說了再見,獨自搭上最末班的公車。
搖搖晃晃,公車駛進公路的小隧道,聽說這個隧道鬧過鬼。十年前,有個女鬼名叫阿姍,是一個考不上台大的重考生,每天晚上都會從隧道另一頭的補習班騎腳踏車回到隧道這一頭的小公寓住所,來來去去,只為了讓自己的人生看起來有意義,看起來努力過。某個深夜,阿姍同樣騎著腳踏車經過隧道,看著眼前黑漆漆的隧道口,彷彿嘲諷她這苦悶的人生,直直去也就一片黑,沒一盞燈、沒一處光。阿姍心想,真正的世界是黯淡的,夜晚的隧道卻還亮著光,這裡才是該停下的地方,是生命的庇護所。於是阿姍長久地留了下來,每當隧道裡出現無法於暗處生存的人時,阿姍便向他伸出手,邀請他蒞臨唯一光亮的世界。
春子看著反射在玻璃窗上的臉龐,「我是個活在暗處的人嗎?」。在春子的心中,那個被塵封的記憶,與其說是被遺忘,不如說是一個被禁止打開的潘朵拉的盒子。乘載太多恐懼,太多厭惡,與太多太多的放棄,那這個盒子裡還會有希望嗎?若是存在著希望,春子是否可以試著打開盒子,即使會被摧殘,仍帶著能夠重新開始的願望,不用被困在陰暗的隧道,不必像孤獨的阿姍守候在唯一有燈的暗處。
迪力臉上總帶著悲傷,卻在每次歌唱時無所畏懼的笑著,他正在等待那個拯救靈魂的人,貌似失去清晰步伐,總是虛無穿梭於漫漫人海,如果他不幸逗留在隧道撞上阿姍,會不會走向深淵,從世界消失走向點燈的虛幻。不,春子知道,他不會的。迪力不像她漫無目的,他明白自己身處何方,明白自己悔恨多少錯過,也願意永遠為流不出的淚尋找一份「終於」。春子真正的惶恐仍是記憶碎片,阿姍會憐憫春子帶她逃離刺痛,嘗試遺忘。赫然發現,春子不就是阿姍,正抹去自己過往過多承不住的負擔嗎。
公車駛出隧道,窗上的臉龐隨之消失。
春子口袋響起鈴聲,短促的震動,是一封郵件。郵件標著一串陌生的地址,信件內容寥寥幾字:
“你有聽見嗎?我們的天空————。” By 雲
是誰。
春子環顧四周又趕緊掃視窗外,確認街道上是否有人盯著她看,但夜深了,處處只有趕著回家的加班族,與勞累不堪的計程車司機。
這個名為「雲」的人,在今天的深夜寫了一封意義不明的郵件,並不知向誰打聽了春子的郵件地址,傳來這封目的不明的信。
雲,天空的雲,地上的雲,水裡的雲,映照在心中飄動的雲。我們的天空說的是哪裡呢?難道世界這一大片的天,春子不是天之下渺小的人嗎?有著一片天空,是春子乘著而翱翔天際的秘境嗎?
首先,另春子焦躁的,是在她空白的生活中,突然出現了一位似乎與之相識,且曾經熟絡的陌生人「雲」。這個雲寫的信如此不明不白,就像兩人之間擁有過通關密語,密語是否暗示春子得前往某個能見著天空的基地與「雲」碰面?這位「雲」可能不曉得春子什麼都不記得,還傳了一封沒有著落的信,希望聯繫到她。接著,春子試圖尋找自己對「雲」的熟悉感,就像她第一次見到迪力時,或第一次聽見《 who are you 》時,身體被緊緊包裹著的溫暖。
還記得,夜裡的夢曾經出現過一片很藍很藍的天。春子隨著風吹漂浮在城市上方,拋開雜擾的生活,向著太陽而去。但當春子即將衝過天際線時卻猶豫了,有人拉住她的手,緊緊的,留下指痕,留下溫度,留下彼此的印記。
「小春——。」
春子從恍神中驚醒,急煞的公車停在最終的站牌,春子該下車了。她邊走邊用手機在網路上查詢關於雲的任何資訊。這是一個心理測驗:
“ 假設在你面前有一座山,若讓你加入一些景色,你會想加入什麼? ”
松木和石頭
一條道路
湖泊
一座高聳山巒,遠遠的,只見松木林立,卻不見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子,可惜了山色。
明明是一座巨山,為何要遭人開發踐踏,山中鋪設道路,只是讓生命多了蜿蜒路徑。
湖光山色固然美麗,但也許會藏著尼斯湖水怪,或是水蛟龍、水泊神,春子不想與他們談戀愛。
若抬起頭時,能眺望不見頂的山與環繞山圈的雲層,如濤濤海浪蕩漾在半個天際,乘著風而去,乘著夢而來,乘著愛而相擁,乘著彼此而流淚,雲才是最柔軟的依伴。聯繫。承諾。禁錮——。
“ 這個題目表明了你對感情的看法。
若你的選擇是松木和石頭,那麼你是個專情的人。
若你的選擇是一條道路,你是個刻意闢路的人,容易製造許多困難給自己。
若你的選擇是湖泊,你沒有自信,總是渴望由湖面映照的臉兒確認自己的存在。
若你的選擇是雲,你是個被困住的人。看似輕盈的雲花團團將你迷惑,你以為這樣就是愛,卻將一切都纏亂打死了,只能共同飄向月亮升起的山谷,又共同飄向太陽升起的海平線,過度緊密。
突然想起,信中「雲」向春子的提問,不是有沒有看見天空,而是有沒有聽見。
叮咚,春子聽見了鈴聲。是迪力傳來的,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與通訊帳號。
「我只聽見手機的鈴聲。」春子無奈的說。
迪力明晚會在森林公園附近的麵包店前唱歌,附上地址,春子可以直接去目的地找他。
《聽見閃爍的天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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