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sieur!Monsieur!」
「…」
一位小平頭、戴著金屬圓框眼鏡,蓄著短短八字鬍的男子,躺在微弱燈光下,正好擋在澳福的小鋪子門口。
「Monsieur!Monsieur!」
「…」
澳福打量了躺在地上的這位男士--看來不像流浪漢,他身上的衣服是件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褲管也有燙過的筆直痕跡,倒是上下衣著幾處泥土髒汙,看似深灰色的襪子繡著花紋,倒是,左腳的革製拖鞋還在,右腳的不知去哪。仔細看著,上身仍在規律起伏,臉面也還乾淨,不像是受傷的模樣,於是又再度叫喚了幾聲。會是德國人嗎?
「Herr!Herr!」
「…」
澳福想起當時在青島見過不少德國人,甚至還托了一位宣教士的福才得以離開清帝國,輾轉抵達巴黎的一家麵包店學藝,最後又來到蘇黎士落腳,好不容易在城鎮裡弄了一爿小鋪開起了麵包店。要是遇上命案,可就麻煩了。
「先生!先生!」
「…」
在青島也遇過一些大韓帝國的人民,他們都是渡海而來,在當地建立自己的小區、開了不少小店。澳福想起幾位喜歡吃 kimchi 的朋友,那股酸酸辣辣的滋味,不禁讓他的腹部咕咕叫了起來…
「형!형!」澳福伸手推了推那位男士的肩頭。「得趕緊喚醒這個人才行呀…」澳福的動作加大了些,「형!형!」
「mmm…」
「형!형!」
「Wo bin ich?」男士眼睛還沒睜開,聲音含糊著,至少已經能夠說話了。
「Das ist Zürich!」
「Zürich? Zürich wo?」
「Aofu Bäckerei!」
「Wolfsbäckerei?」
(註:為了行文方便,以下自動使用翻譯蒟蒻)
「是,是澳福麵包店。」
「現在幾點了?」男士眼睛睜開了些,眼神無法聚焦,音量大了些,又似乎久沒喝水乾了喉嚨,無法開嗓而沙啞。
「呃…」澳福記得出門前的時鐘是指著三點五分,但和這位男士折騰好一會,不確定是什麼時候。「三點。」
「…」
「先生,可以請你先挪一下身子嗎?」澳福不禁提高音量,聲音急促著,「我得開門,準備開店吶!」
「唔~」男士半張著眼睛,吃力的撐起身子,好容易向左挪出空間。澳福迅速靠向門口,右手從黑呢大衣口袋掏出一串鎖匙,在微弱的燈光下開了鎖推門進去,隨即就關上了門。男子撐不了多久,又歪倒下去躺在地上。
過了一杯茶的時間嗎?門縫透出昏黃的光線,為原本黝黑的大門鑲上金邊,然後金線變成了一片光亮,澳福走了出來,白色及膝的袍子雖然有些地方起了線頭,但不失乾淨。
「형!」澳福蹲下身子,拍拍男子的肩膀,「형,我要扶你起來了。」不等男子回應,澳福雙手穿過對方的腋下,半拉半拖將男子攙進店裡。
澳福安頓男子在椅子上,轉身關上門。店面不大,擺了兩個及腰玻璃櫃,空空的;櫃子後方有幾個木製架子,放著幾包分不清是燕麥餅乾還是奶油餅乾的袋子。澳福沒再理會男子,穿過木架旁的門到後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椅上的男子突然面容扭曲、眼睛眨得厲害,雙手在空中揮舞了好一會兒,「走開~不要過來~」,雙腳踢了幾次,跌坐到地上,「咚~」頭撞到玻璃櫃,眼睛緊閉,靠著櫃子發出規律的呼吸了。
「형!」澳福再度出現來到男子身旁,放下右手的水杯蹲了下來,「형!」好不容易再把男子安頓到椅上,「형!형!」
男子再度睜開眼,「這是哪裡?」
「澳福麵包店,」澳福一邊說著,握住男子的雙手,用力的抓著他的食指及姆指之間的凹陷處,按了幾次,絲毫不管男子開始出力想掙脫抓握。
「噢!」男子叫了一大聲,雙手順勢一抽,總算脫離了澳福的抓握,兩眼直直盯著澳福,「喂,你幹什麼!」
「太好了,你總算清醒了。」澳福吐了一口氣,原本還擔心男子會倒在他店門口,現在沒事了。站了起來,「喏~」順手遞過玻璃櫃上的水杯,往後進走去,繼續幹活去。
「你是誰?」男子嘴角還有些水漬,大概是剛剛喝完水還來不及擦乾嘴,急急跟著進來。
「彭澳福。」
「班沃夫?」澳福也沒力氣去揪正男子的發音,畢竟要法國人或德國人正確唸出他的姓名,無異緣木求魚,沒想到站立起來的男子身形近乎6呎,算得上是高大;兩眼烱烱發亮,絲毫不因少了一腳革製拖鞋而在氣勢上矮人一截。
「你是誰呢?형?」
「Carl Gustav J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