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走走，重新與土地連結

在台東的第一晚住宿選在原來宿，因適逢平日，整條池上街道清幽寂寥，有些店家率性不依制式時間營業，想開就開，想關就關。如此甚好，這趟旅遊目的是放鬆，哪還需要安排那麼多行程？再者都市已經夠匆忙，又何必在將台北的焦慮嫁接到田野裡來。

我不去伯朗大道，不租借協力車，更不去規劃絢麗的行程，用閒散自在的態度在街道遊走，融入池上生活。少了遊客的池上像是放慢的異次元，時間拉的好長好長，提醒生活裡該留點餘裕，適性而為。

池上有個景色勝於伯朗大道和金城武樹，那便是福德宮，他矗立於田野裡，就好似守護著務農為主的池上人民。福德宮旁綠油油的稻田好療癒，輕易捕捉到風的足跡，當風吻過後田野後，綠色的稻田便歡欣搖擺著。

今日的福德宮也沒什麼人，我們遂燒起發財金。這麼說也許不夠莊重，但也許因為沒人，加上從未燒過金紙，我確實玩心大起，使勁拿長長桿子將金紙往裡推，前一位香客的發財金很快燒完，我花的時間大概足足有他兩倍，廟公經過看了我們一眼也沒說什麼。別問我燒金紙有什麼好玩，我是台北俗，沒燒過覺得有趣（土地公公別生氣）。

原來宿最迷人是他的陽台設計，正對一片綠油油稻田景色，不時地火車穿梭其間，不同車型伴隨不同聲響，在幽靜鄉間迴響著。陽台備有搖椅，供我安歇蜷伏，且牆上貼心附有插座和小燈。我整個下午一邊品茗一邊敲打鍵盤，累了，就展讀七等生小說；待夜幕低垂，就等著R帶回鹹酥雞和啤酒當晚餐。減肥，從不該在旅遊的規劃中。

在民宿的陽台眺望田野，想起了童年，基隆火車站的婆婆家，不只有吵雜火車聲，隨之地板還會震動。大多人提起童年、家是快樂的，但我除了每個夏季都苦於中暑，颱風天屋頂漏水忙著找水桶接之外，實在感受不到美好。

再大一點，是一張蒼白病懨懨的臉，沈重的側背包將肩膀壓得一開一低。在南陽街回基隆的區間車上正為找不到座位洩氣，焦慮在臉上漫渙，害怕沒考上國立學校就沒錢唸書，非要去工作，到時就會跟誰誰誰一樣......那種恐懼失敗的焦慮極為正常，唯一稍微可以安慰的是，在我十七歲時，每個人都這樣。

那些無法安撫的心焦，典型文明人的焦慮，伴隨我們一路成長。往後我們學行銷、學話術、學包裝、學對人防備、學警戒、學投資；不夠憂慮別人說你缺乏居安思危、不夠拼搏別人說你不上進。然而在池上，我遇到所有返鄉創業的青年，沒人侃侃談文創高大尚，也沒人跟進潮流賺大錢，不談毛利率，不計算退休前該存多少錢，他們要的只是掌握生活步調，就如同眼前的店家，一通電話便決定周一不開店，他打算去跟朋友聚餐。

都市與田野，進步與懷舊，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陽台外清脆的鳥聲嚦嚦，壁虎嘎嘎的叫聲陪了我一個下午，綠色棋盤水道讓時光變得緩慢，從容到讓我慢慢去思考、去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