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具有植入性,從耳朵植入到腦神經裡面去。」——《私人聽覺——你聽什麼?為什麼?怎麼聽?用啥聽?,王敦》
過去關於聲音聽覺上的研究,對於其傳播的過程中如何發展出「聽到」之後的後續情緒反應,Ihde D. (1970) 根據現象學中的意向性(intentionality),解釋視覺和聽覺兩種感知場域下,都具有既感性又有想像力的經驗模式。
而這樣的經驗模式建立在主體(人)擁有意識的前提下,在聽覺感知的領域中就會保持『本體存在』的不變性。前述的『本體』是指,在聽覺場域下,將抽象的聽覺想像作為一種實體(entity)存有物,進行連續或非連續的想像,而這樣的想像力取決在個人聽覺感受(Ihde D,1970)。
或者用白話一點的說法可以說,你因為「聽到」而喚醒了某種意識、記憶,開啟了腦內的想像領域。就像是一種開關,耳朵作為一種受器,通過聲波刺激腦內開啟想像領域的大門,如同Murray Schafer(2017)在《聽見聲音的地景》一書中提及,當聆聽者對於聽到的聲音,產生某種心靈上的變化或是腦海中產生不同的臆想,聲音具有新的意義時,這個現象可能是聽力上的幻覺。
然而從聽覺進入到想像,這是兩種不同的領域(Ihde D,1970)。身為意識主體(人),我們沈浸在各式各樣的聽覺領域中,像是走在路上的城市背景音、白噪音、人聲與音樂,從我們所在的空間中四面八方的包圍著我們無可躲藏;而想像,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有別於聽覺領域的絕對開啟接收,想像領域是能通過主體意識開啟或關閉某些內容的想像,甚至可以將整個想像領域作為一個獨立的領域來關閉(Ihde D,1970)。
法國哲學家羅蘭·巴特也通過,描述詩歌所發出的聲音的質感和韻律,隨著文本的緩慢傳遞,突出了聲音中的人聲、音色和共鳴,而這些使聲音產生想像與情緒連結的力量。根據前述也就意味著,聽覺的愉悅感可能不單來自於聽,而是通過聆聽刺激大腦進行想像,所產生的腦內快感。
然而,想像領域在結構上的複雜度遠超過感知經驗(Ihde D,1970),過去針對閱讀所提出的愉悅性相當多論述,其中包含了前述提及的互文性所加深的愉悅感。
根據Tannenbaum(1985)的閱聽人選擇性暴露研究當中,所討論到關於重複接觸文本的行為,是閱聽人為了喚起情緒共鳴。雖然在該研究中是著重在視覺媒體反覆消費同種文本,但是在重複使用的過程中,Tannenbaum(1985)提到了情緒的影響上,可重新挑起閱聽眾初次接觸該文本的情緒。
聆聽的愉悅、快感
Ong(1989)在《Orality and Literacy》一書中就古希臘以來的話語表達分類成:初級口語(primary orality)、書寫(literacy)、二度口語(secondary orality) 三個階段概念(沈錦惠,2006),闡述語言與聲音的之間的相關性。
回到「聆聽」聲音所帶動情緒的波動,聆聽經驗是相當抽象與個人化的一種身體感受,每個人所愛的音頻聲調都有所差別,羅蘭·巴特將聆聽分為三個階段,先是意識(alerting),然後是辨識(deciphering),最後是明白聲音的來源及影響聆聽者。
上述對於聆聽的三個階段的解釋,充滿著主觀的認知與個人化感受的結果。對的就是主觀,羅蘭·巴特在《The Grain of Voice》描述了他個人對於聲音的偏好,並用微粒(grain)來概念化聲音,產釋出了「聲音」的歧異性、個人化,或是特定的地方、時間、身體所發出來的聲音的偶然性,以及多元文化習俗。
因此,相比起生理上的聽覺,聆聽更屬於心理上的範疇,而關於聆聽的解釋與定義,就是指有意識去聽某種聲音。而隨著科技條件下的加強深植閱聽人的日常生活中,廣電媒體也有了更為鮮明的聽覺和敘事表達的口語風格,也就意味著隨著傳播媒介科技的發展,在口語傳播上的表現形式也更加的多元。
在Ong(1989)《Orality and Literacy》一書中指出,口語較為關注語言在人與人間起承轉合、交替錯落之間的變化過程。也就意味著,即便只是日常話語,也會因為聲音韻調的起伏,滿足個人心理層次、人際互動間或是進一步地達到懸宕感與實現感(沈錦惠,2006)。
此外,Ong(1989)在文中廣泛引用語文學者與文化人類學者的著述,歸納反覆證明出口語文化與我們日常所熟悉的書寫文化間存有根本上的差異,呼應了現代語言學之父索緒爾認為,寫作是一種補充口頭話語的方式,而不是口頭表達的轉換的觀點,也再次回應羅蘭·巴特所指的:
可寫的(scriptible)文本可以讓讀者變成一個生產者,而不是消費者。因為讀者在「閱讀/聆聽」中重新經歷了一次書寫(ré-écrire)的過程。(1984: 74-79)
聲音中的情慾妄想
聲音讓聽眾聽到他們自己的慾望,這樣的慾望使聆聽者產生愉悅以及心靈層面上的快感,而BLCD(Boy‘s Love CD)、BL音頻劇,正是通過聽覺感官講述男人之間的色情故事,並使聽眾產生情慾妄想。這類型的CD也被稱作為情境CD(Situation CD),同過讓男性們模擬出戀愛時出現各種情況所發出的各種聲音,而通常這樣的戀愛感是依據傳統異性戀作為範本,聽眾則參與在其中能是攻、受的其中一方(石田美由紀,2019)。
我們無法忽視BLCD、音頻劇中露骨的性愛場面,所帶來的聽覺刺激,而石田美由紀(2019)更明確的稱呼這類型的聲音內容為聲音情色(voice porn)。而人類的妄想機制與經典文學理論上的「酷讀」有所不同,「妄想」更廣袤了對於主流文化的革命,此外「妄想」的發生是需要契機,同時也要能經的起推敲解釋(屈博洋,2019)。
這樣的BLCD、音頻劇等聲音情色內容產物,似乎成為專給腐眾進行妄想的聽覺福利,隨著聲音演員們通過不同的聲音扮演不同的角色,聽眾也會因為這樣不同的聲線,產生不同感受,如同羅蘭·巴特所形容的人聲的顆粒化,它碎裂、愛撫、磨碎、割裂,就如同演員進入我的耳朵,這就是幸福。
聆聽與妄想,就如同霍爾(Stuart Hall)所提出的製碼與解碼流程,從耳朵到腦中一氣呵成,當聲音進入到耳朵裡,腦內便開始進行聲音上的辨識與解讀,而這些解讀後的資訊刺激著大腦進行,內容上、人物上或者是關係上的妄想,並再次的進行自我認知上的解讀,最終得出可以自我滿足與愉悅的聆聽體驗。由此回應屈博洋(2019)在文章中指出「妄想」並非套用簡單單一的公式,而是一套複雜的個人認知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