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達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在河的源頭玩耍。一個坐在石頭上，把腳泡在水中踢呀踢，另一個站在湧流的泉水中清洗長髮。 一根髮絲脫落，被那小腳一踢，流往下游去了。那根頭髮在水中慢慢變形，變成一個女孩，從和緩的下游中走出，遇見了一個不太會說話的人。

「河、河、達、河河‧‧‧達、河、河‧‧‧」那人努力說話，卻只擠出這兩個字。小女孩走向那人，用美麗的孩童雙眼望向她，她說：「是。」她的嗓音也像雙眼般稚嫩可愛。

「河、達、」

「是。」

「河‧‧‧達、」

「是。」

「河達。」

「是，我是河達。」她們生活在了一起。

很神秘的，只要跟河達在一起，她就不會口吃。從前人們或笑話或可憐的叫她啞巴，但現在她笑吟吟的牽著那可愛的女孩歌唱，人們驚訝不已。

少了古怪的言詞和抽蓄，她變成一個貌美可人的少婦。一些人開始明裡暗裡的追求她，母親們也開始邀約她和她可愛的女孩。但她從前被傷得太重太深，眼中只容得下甜美的河達。兩人過著簡陋又幸福的生活。

河達站在河邊，看見那兩孩子站在對岸。

「姐姐、姐姐！我是妳們的妹妹河達！我也想去妳們那邊！」

「不行、不行，妳有了名字，這邊的東西沒有名字，這裡屬於無名之物。」

被拒絕的河達哭著回家，女人抱著她問：「怎麼了？可愛的河達，是誰欺負妳？是誰叫妳哭？」河達只是搖頭哭泣。

甜美的河達長大了，她那孤僻的沉默、憂鬱的面容都令她更加楚楚動人。她捥髮的動作、走路的姿態、不時遙望河流的哀傷神情。都讓女孩們爭相模仿，不為什麼，只為更接近她一點。

為她著迷的人們在河邊的小房子留下鮮花。每天早上河達和母親都得掃開圍繞著房子的滿地鮮花，才能前往河邊汲水。早上要用河水沐浴，自從河達來了她們天天如此。

一天河達的母親在汲水時滑倒，頭顱的凹陷中流出的鮮血和河達的淚水都被河流帶走。

每天都有男男女女來勸慰可憐的河達離開簡陋的小屋。但河達聽從母親的警告關上門窗，孤獨飲淚。

她天天望著河流哭泣，只要她一走出門，人們便呼喊著河達、河達、向她走近。於是她只在無人的夜晚站在河邊流淚。

時間過了很久，河達的存在幾乎被人們遺忘。一晚一個醉漢走到河邊喝水，突然一個人影出現。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那人的酒被嚇醒了大半，不知所措的回答。

「是‧‧‧是河達嗎？」

那人影一震，發出淒厲可怕的哀號轉身離去。那醉漢那晚只能爬著回家。

河達的傳說流傳開來，若在夜晚去到河邊，特別是無星無月的夜晚，她會在一片黑暗中問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只要回答河達，她就會哀嚎著離去。

許多年過去了，認識河達的人都亡去了，但河達依然徘徊在河岸，依然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她的哀號迴盪在黑暗的夜色中、孩童的噩夢裡。

又過了許久，一個人來到河邊紮營。他滅了火準備入睡，一個黑影出現。

「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人嚇得動彈不得。

「不‧‧‧不知道‧‧‧」

突然的，河流發出珍珠色的光芒，點亮了夜空。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美麗孩子在河對岸的晶透森林中微笑招手，而那個美麗的、甜美的、無名的孩子，快樂的昇起，飛越過河流到兩人身邊。三人手牽手，那最後一個孩子回頭看了旅人一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