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藏巖實習誌#03 小徑中的靈異體驗

剛到村子時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讀完寶藏巖的地方故事集。那是一本有著黃色封面的書，裡面寫著無數個關於寶藏巖的小故事，伴隨著寫實、活潑的插畫，可以在文字間理解這裡的歷史、藝術家、軍事遺跡、水源、村民、建築之間的故事。

當時印象最深刻的是關於老兵以及鬼故事的描述。

想傾聽老兵的故事算是想來這裡實習的原因之一，我有幾次在柑仔店遇見徐北北和他小聊幾句，以及在村里恰巧遇見堅持要坐輪椅散步的安北北，在攙扶他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坐上輪椅的過程中，我們不發一語，他緊抓著我的手腕，我因而感受到他的孱弱。面試前知道還有19戶老兵在村裡，我就一直惦記著一定要找機會和這些爺爺們聊聊天，為他們記下一些屬於他們的歷史，但這部分留下了遺憾，在離開台北前未能完成。

另外，書中吸引我目光的是為數不少的鬼故事。似乎曾在這裡居住的部分藝術家、工讀生都有過神秘的靈異體驗，像是走在村裡突然被拉了一下馬尾，藝術家在創作時總是被看不到的人打擾等等。雖然書裡的用字遣詞已經委婉很多，但當我也是獨自一人住在村裡的房間，入夜時周遭襲來的寧寂與黑暗總是會讓我毛骨悚然，不禁想起書中的那些描述，心裡總是祈求室友能早點回房，至少能讓我感覺到附近的空間至少還有人存在。
剛入村那會我曾經有與柑仔店的聖情姐提過這事，我說我看了書中的靈異體驗有點小害怕，聖情姐聽了繼續煮著手裡的麵，隨口問我要不要加雞蛋，看我點頭後她說，

「你是怕天上的人還是地上的人？」
我一時沒會意過來，我不明白地問，「呃，天上的人是指？」

聖情姐繼續洗著手中的菜，「你跟我都是屬於中間的人啊，在我們之上就是代表天上的人，我們之下就是代表地下的人，啊所以你是怕天上的人還是地下的人？」
這下我聽懂了，心裡想著我當然是怕地下的鬼，天上的神明哪有甚麼好害怕的？於是我開口，「我是怕地下的人啦。」

聖情姐看著我說，你怕地下的人幹嘛，他們根本沒空理你。
我說因為書裡都描述得很生動，再加上晚上住在村裡的確是很黑又很安靜，只聽得見遠方的車流。

她又說，「我跟你講，這三種人你都不用害怕，因為地下的人看不起你，天上的人沒空理你，中間的人你也不用怕，我們有保全啊，還有那麼多監視器。」
我聽了覺得好像有點道理，又說，「可是中間的人也滿可怕的耶，我聽以前有些實習生住在這裡，房間門把都會被遊客亂轉，所以我現在也都鎖著門不敢開窗戶。」
聽到這裡聖情姐終於笑了，「這個嘛......對啦，有時候人的確比鬼可怕啦，這個我們就沒辦法。」

有了這次聊天經驗後，後來在村子的幾個月內我的確沒有什麼害怕的想法了，頂多就是每每經過村裡的地藏王菩薩廟時，總會下意識地迴避上面的靈骨塔，或是看到遊客面對地藏王菩薩廟上的牌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拍攝後方的風景照時，一股詭異的感覺油然心生，我總是在想，不知道這些遊客有沒有意識到他們正面對靈骨塔拍照？

話說回來，大約是四月初的某個夜晚，我在國父紀念館附近結束晚上的舞蹈課，回到公館的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一點左右，由於附近都借不到共享機車，我只好硬著頭皮走回村子。如果有來過寶藏巖，會發現這裡隱匿在公館商圈旁，要進來村子只能走唯一的一條小路，有點像桃花源記裡描述的那樣。

那天我走在那條小徑上，地上畫著綠綠的人行道標記，左邊偶爾有一些高架橋上的車流聲，路燈的燈光和星月一同灑在身上，因此雖然周遭只有我一個人，但我不至於太害怕，只想加緊腳步盡快回村內。

走著走著，我聽到後面好像有人要經過。由於那條小路右邊剛好有計程車違停，占掉了一大半馬路，人行道又很窄，我心裡想說不然我放慢腳步讓他先過好了。
我走路的速度放慢，聽著那個腳步聲越靠越近，猜想後面的人應該快超過我了，我下意識地往左靠，讓他先過。

結果後面的人還是選擇走在我後方，身後繼續有著鞋子踩到砂石的那種聲音，我只好停下來往後看，看是不是我擋住他了，結果後方空無一人。

以我的視角，往後看的話看得到101、路邊的樹、路燈，但就是沒有人。我頓時呆住了，因為我確實有感覺到後面有人，還想著要先讓他過。
我心裡想，拜託不要搞我，我可能聽錯了，也許是我自己的腳步聲？
我看了一眼腳上的帆布鞋，用力地踩了幾下，也繼續往前走幾步，但就是走不出那種，我聽到的，腳下伴隨著砂石的腳步聲，我很確定不是我自己的，應該說我的帆布鞋走不出那種聲音。

當下我只好加緊腳步走回村裡，祈求寶藏巖寺內主祀的觀世音菩薩可以保佑我。

現在想想的確是有點微靈異又很特別的遭遇，不知道我後面的人，不是中間的，那是天上的？還是地下的？徒留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