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在生活忽而被按下空白格之時,那些在陰暗角落滋長已久的年華,好似長期塞在生灰暗格的回憶,在偶然回頭之時,在幾近遺忘的塵灰裡找到,也可能,整齊的置放在最顯眼的角落,只是不規則的堆疊了一沓雜物。
後來的後來,好像並不是刻意遺忘,只是我們都該往前了。
該帶點什麼好呢,帶點勇氣和信念,然後看著那一落沈甸甸的回憶,
你想,就讓他待在原地吧。等來日歸來,我再尋回,因為回憶裡的那些人,注定是帶不走的。
等那一天到來,你早不是同日的自己。你蹲在那塊早已風乾的土地,輕輕撫摸歲月給回憶留下的疤,更多的是褥濕軟滑的青苔(當然,你避開了),說著,你以經不重要了。
但是我仍願在房間一隅把你安放。沒有風吹和雨淋,只有一方日光,暖烘烘的灑在木質地板上。
時常尋思,某個片刻為什麼會做那樣的決定呢,尤其是和誰的藕斷絲連,剪不斷理還亂。後來明白了,那個時候沒有一個真正能夠參照的東西吧。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在笑臉符號後的假裝開懷,用最隨意的口吻,叩問最在乎的事情。那些用了四條錄音也沒說清的喜歡,那個最不可能的人喜歡上了自己,青春裡何處不喧囂,何處不懞懂,何處不是真心。
小考失利的痛哭失聲,在落著大雨的日子、積著水的操場練球、只為了一場後來狠狠輸了的球賽,翹晚自習的那天晚上,雲層遮蓋了月光,我們坐在籃球場上,看著和我們一起翹課的男同學,投籃、進球。
偷偷摸摸的約會,在亮晃晃的燈光旁那片不大的陰影,光是擁抱就足以讓人臉紅心跳。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總被搭公車回家的同學撞個正著(他眼睛實在是過於銳利),在某年的清明連假全家和緋聞男主角出遊,現在想想仍尷尬的起雞皮疙瘩。
後來仔細想想,爸媽這招是真的高明,明面上告訴妳多交異性朋友是好事,暗地裡就是個威脅,很好,你小子我們見過了,是我們認證的「朋友」了,那你也就別想逾越那條線。
但至今爸媽仍不知道,那個緋聞男主角,就是我當時的男朋友。能不能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形容呢?
雖然最終我們仍無疾而終。在墨爾本最冷的冬天,在臺灣從角膜塑型換成眼鏡的那個夏天,或許是自信心的快速消逝,也或許真的是共同話題的結束,抑或真的是那個訊息轟炸我的他,點燃了滿城的燎原星火。
現在回想,當時的自己真是無比堅韌。我們分手的那段日子,全家正在澳洲自由行,刺骨的寒風吹得人瑟瑟發寒,更別提吹進失戀的人心頭。在那些白天旅遊時故作歡騰,晚上回到住宿地點時,一打開浴室水龍頭便痛哭失聲的日子,至今仍想穿越時空,擁抱當時糟糕透頂的自己。當地天氣太乾燥,又正逢生理期,臉上泛紅又狂冒痘,再戴個硬框眼鏡,哭起來自己都不敢照鏡子,真的是不容易,那段時刻。
但是或許就像是中學畢業典禮那天的感受吧。
那是個烈日當空的週末,我們穿著學士服,沙丁魚似的擠進大禮堂。神奇的是,多愁善感又愛哭的我,那天心裡只有滿滿的感謝。
感謝一個本該內向又自閉的女孩,孤身在陌生的城市讀書,還有好多人的陪伴。如今回想,的確許多人就這麼走散在風中,慢慢走回平行線,畢業後不曾再見,好像當初連再見都沒好好說。但歷經時光淘洗而留下的那些人,反而更能夠珍惜。
錯過大抵就是這樣吧,你以為會轟轟烈烈,其實只是悄無聲息。當你還在緬懷著什麼時,那個曾佔據你青春很大一部分的男孩,那張青澀的可以的合照,都被湍急的歲月洪流沖得不見蹤影。
記得畢業當天的小插曲,有人在我桌上放了束花,我以為是誰大意放錯了,因為沒有吿訴我他放了花。因此離開前,我將花束放在講台,沒有帶走。
很久以後,那個曾經的緋聞男主才告訴我,花是他留的。
有點諷刺,又好笑。甚至覺得命運造化弄人。我們的感情好像就被留在畢業那天,教室的講台上,無人認領。直至下一屆學弟妹打開教室的門,大概只會抱怨,哪個學長姐這麼沒公德心,花束也不帶走。而講台上的那束花,早就過了最燦爛的花季,乾枯成歲月的淚。
某天不經意點開社群平台裡,他的個人主頁,發現已經有另一個可愛的女孩了。那時也是感謝,感謝時間的沖刷,讓他能夠好好的愛下一個誰。或許也有感嘆,轉瞬間,過去的一切,真的灰飛煙滅,連個碎片也沒能留下。
但我是衷心感謝,那些潮起潮落,那些歡笑與共,甚至是走遠的人影。
致青春,致那些在明道的日子。再見,錯過,回憶,一笑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