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南北大道后,大拐衔接十字路口,来到一段免费的笔直。20分钟后巴士停在路边,没有巴士站的站点。笔直的路把山劈成谷型,连接远望的墨绿和早在这儿的山谷。缴付的车费还有几十公里的额度,被远去的巴士带走。因此站非站。
被制度和规划遗忘的地方,还好手机尚能联系着世界。对面坡上的电讯塔,像珍宝般围在银色围栏内。是私企的效率;也使私人企业,仿佛有了诗人的浪漫,抚慰了一方贫乏。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电话传来几年前爆红的「窃·格瓦拉」网雷片。男看得双肩耸颤,那欢乐不知是获得共鸣还是优越感。觉醒的大陆崛起,由大量底层的贫乏担纲。那贫乏像泱泱大国的遗漏,又像故意为之的忽略。底层被依赖,底层也推动着。群体和决策者的失衡,似无解的悖论,也是无解的真谛。
一男一女,从烈日下渐入树荫底的小道。一阵凉意袭来,女摘下口罩,与树植同呼吸。男还沉浸在网络间,或说与外头的连接。
“咋像出国了呢。” 男怨。“跨州都可以了,反而这里需要隔离。”
全副防护装的医疗团队为远来的人检测,并例常隔离。疫情后的新常态,在这里依然严谨。决策者或许能影响很多事情,但于自然,不尽然。
爸妈开着电动摩多带了些日用品和食物来。
“看,他们都不需要戴口罩。”男问女。
在隔离房窗旁和父母告别的女说。 “是啊,他们不需要,因为我们的需要。”
再遥看街上,村人不如城里那般,人人罩口。到底是无知无惧,还是已身于护罩里。
栅门口旁设立了得来速的购物通道,车上的人無接触下进行采购,也有着鱼贯进出的外送员。这一厢看着繁忙,但村内隔绝了游客,一排排的商户显得有些静谧,小格铺内的人对着手机嚷嚷叨叨。是在直播。
“看,我哥又开卖了。” 女拿着手机传来叫卖的直播声,那声音和窗外那人同步。
鱼儿或许还在不远处的湖里搁着,它们获影一张美图一个标签,然后在网络里被世界标价。价格和价值的转化,在分秒间。
思索间,房门铃响,开门竟见送餐机器,虽然也不过电动车子套上一些感应器和镜头喇叭。经过网片游历世界,见此玩意并不觉稀奇,尤其大陆那头多有。似乎已接受幻想里的科幻已悄然发生。只是,这乡下小地怎么也用上这套路。不禁让人思考,所谓中资问题。
然而疑惑被饭香打断,在重复的机械指示下拿了车上的饭盒。女闻着就知是熟悉的家乡菜肴,从小吃大的釀豆腐,河鲜混着村饲养的猪,在地食材。那排开的餐盒摆设,让人怀疑吃下后的破费指数。
“哇,香。” 女把手机搁下,一跃一跃来,显然多巴胺大量分泌。
“哇,这些会算多少钱啊。” 男忧虑。
“这里是我家,我应该就不用了,则你吧,这饭盒那么丰富,就收你…八十八块半吧。” 女说完,男错愕。在金钱面前,展现这年头大多底层人的难堪。
作为疫情裁员浪潮的受害者,他早对自己的能力质疑,对自己的运气绝望。至此的无可奈何,仿佛也不是能以努力或坚韧来应对。
“吃——吧。” 女咀嚼着,一句结束了她的玩笑,然后又开始了另一则。 “大不了也就入赘进来吧,嘻。”
而后,男把一盒香饭吃得一脸臭。
“唉,不对,这饭确实是我的,你的还在隔壁呢。” 女惊说。静默间,隔壁隐隐传来房铃声。女弹起出门,果然见那机器人在隔壁房不知等了几久,才拿起另一盒饭,把管理员给引来查看了。
“你们不能随意跨房。”
“嗯,知道了,我们刚刚一起回来的嘛。吃完就分开了。” 女生简约答话,回头俏皮伸小舌,急忙关上房门。或为跨禁而疚,也或遇村人而羞。 “那样会启动房内…” 闭上的房门,把管理员的告示静音。
但,告示又怎能轻易的分割两名年青对于跨越彼此小房的欲望。
饭后,两人在与外隔绝的房里只能在小屏幕中观看系统推送的视频,男观看喜好尽是些鬼畜的调侃片子,戏虐着劳力士的阶级身份,吹嘘着有钱人的快乐和枯燥的网片,戏真戏假,不懂哪来的共鸣感,让欢愉涌现。
女回看哥哥的直播,又看了村里公开的监视影像。离别六年,看着故乡别有一番感慨。展示给男,一个枯燥的广场监视画面显然不比网红的影声巨作有趣,罢眼不看。
看到手机电源枯竭,男总算移身翻找插座,再探索这将居住十四日的小房。房间格式和一般的旅馆相若,生活用品和零嘴皆俱。在床边的抽屉,男生还探得一嘴邪笑,是盒保险套。女以一双白眼回应。在自儿的故乡,总有点顾虑,无论日后打扫房间的人或住宿管理员,都是相识村人。被笑话的羞涩,还是波及家人耳闻,也未免难为情。
未完待續
稿件曾投於【2021方修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