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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癱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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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很多時候,芝青感到事物都是一半的。
這種一半,或者可算是種破碎,但又不至於每樣事情都如此。正如在被小梅擁抱著的時候,她感到一半的溫暖,這並未使她感到心痛,但確有某種不足。
在意外之後,她開始熟習這種二分,也開始看到身邊的人和事的兩面性。丈夫是一半的,她只擁有概念上的、責任上的他,當中並沒有愛或情。他慢慢厭惡這個魅力盡失的病人,只看她是個負累,也不再愛她的肉體。
芝情沒可能不知道他外面有別的女人,但她每天醒來看到自己的半邊身體只剩血和肉,像是死物一樣,也一心認定自己已是個無用的女人,沒資格怪阿斯。
小梅也是零碎的。她是個非常神經質的人,她說自己有個孤單的童年,因此性格也變得十分孤僻,對別人的事一概不感興趣。芝青聽到的時候,根本不相信這個平常對她呵護備至的女生私下是那樣的人。
「起初是責任啊,就是要照顧一個病人。但……很快就知道自己不能不溫柔的愛你。」
「為甚麼呢?是不是有天你會厭倦我吧。」
「不!我不會的……」
「但愛不是短暫的嗎?」
「那麼就不是愛了!是一種更高的……」
「是救贖吧。」
「救贖?」
那時芝青也不知為何想到這個詞語,於是也笑了。
小梅還說過自己在中學時期患過強逼症,發作的時候要不斷的洗手,直至流血了才能安心停下來,她說,那是一種可怕的狀態,雖然明知道那是不合理的,但一看見自己潔白的手就覺得像是碰過最骯髒的東西一樣,不能不拿去洗,然後開始痛,最後乾燥得流下淡淡的血,隨水流一起沖去那時才鬆一口氣。
芝青從未聽過這樣的事,打從心底同情這個女生。那天以後,她才留意到她的手背常是乾燥的,不知是後遺症還是甚麼,不過她都沒有問。
自從丈夫常常夜歸,以及開始和芝青分房睡之後,小梅好像變得更強硬了,會說出「我不想他這樣對你」這種話來。她第一次聽到,被那種氣勢壓倒過去。
大約一個月前吧,有天小梅來到她的房間,看見她出神的望著窗外。
「是看舞女吧!」她略帶興奮的說。芝青昨天才告訴她那房間的事。
「我……」她還未回過神來。「甚麼舞女……」
「舞女啊,你不是為她妒忌吧。」
「小梅,你今天做甚麼啊。」
「讓我看看……沒有啊,沒有人跳舞呢。」
「不要說了,帶我出去吧。」
「我也可以跳啊。」她踏著半紅不黑的舞步,手生動搖擺著。「看我!看!」
「不要鬧了……」
「我要為你做一個舞女!要是你喜歡的話……」
「這不是甚麼……舞女……」
「我知道啊,我可以為你放棄我的身體……」她停下動作。「你賣掉我,賣往……」
「不要,不要說了。」她帶半點憤怒的說。
「啊,跳啊。」
扶著她到廁所的時候,小梅嘴裏仍是哼著輕快的歌,而且閒著的手還在擺,芝青覺得可怕極了。那天之後,在小梅面前她只會偷偷瞄著那房間,不會叫她知道,小梅也再沒有說過這樣不著邊際的話了。
芝青知道自己並不瞭解這個人,好像在她之內有很多性格或是面向等著顯露出來似的,只待適合的環境。
她甚至不清楚小梅這樣大的反應是由衷的抑或只是為了逗她,以致自己也不知道要拿甚麼反應回答。她感到自己對小梅的愛和關懷無能為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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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為甚麼要說這些傷心的話呢。」芝青哽咽了。「抱我吧。」
「或者是個癱瘓了的人,被逼對著窗看風景。」
在暗的四周中間有一座小池,水面靜止不動,有枯葉浮在上方。如果有甚麼能發出悶響一聲,就是有鳥兒的屍體掉進裏面,迅速被吞進去。
「我看到那女王般的姿態、那種從容……」
糾纏的線像是彎曲的蛇,或者女人的頭髮,總之是柔軟的、和順的化身。只有當中那條紅線,散發著更敦厚的味道。
這種痛是新奇的,是她從未感受過的一種痛,那不像割破皮肉那樣鮮明,又不像摔傷膝蓋那樣辛辣。這是一種深層、負重、滲出來的感覺,似乎比一般的痛更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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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woody,是一名料理創作者,非常努力地在嘗試將複雜的料理簡單化,讓大家也可以體驗到料理的樂趣而我也非常享受料理的過程,今天想跟大家聊聊,除了料理本身,料理創作背後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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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很久沒跟各位自我介紹一下了~ 大家好~我是爺恩 我是一名圖文插畫家,有追蹤我一段時間的應該有發現爺恩這個品牌經營了好像.....快五年了(汗)時間過得真快!隨著時間過去,創作這件事好像變得更忙碌了,也很開心跟很多厲害的創作者以及廠商互相合作幫忙,還有最重要的是大家的支持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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