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天威－麒麟閣第八功臣：劉德】

漢宣帝消滅霍家之後，終於真正重新掌握了政權，改年號為元康。
經過一番勵精圖治，中興漢朝，被漢書稱為「孝宣中興」。

漢宣帝之後使用的年號為：神爵、五鳳、甘露、黃龍。

後來，三國時代，曹魏使用過甘露這個年號。
東吳則是五鳳、甘露、黃龍三個都用過。

當然，跟祥瑞有關。

不過孫權稱帝的年號，就是黃龍。
或許也彰顯了孫權的志向吧。

這完全是題外話。

甘露三年，匈奴呼韓邪單于來到長安。

漢武帝死後，這二十多年來，匈奴也不平靜。
在漢朝跟烏孫聯手的打擊下，匈奴逐漸衰敗，四分五裂。

不但分南北，更出現五單于並立的情況。

李陵的兒子選擇幫助烏藉，遭到呼韓邪捕殺。
而呼韓邪又被郅支打敗。

這時候，匈奴左伊秩訾王建議呼韓邪，求助於漢朝。

匈奴單于來朝，大漢才不管你是不是被大匈奴承認，總之就是一次自古未有的重大勝利。
漢宣帝很開心，挑了十一名對於中興之治有功的大臣，畫下他們的樣貌，標註官爵姓名，掛在麒麟閣中。

後世稱為「麒麟閣十一功臣」。
分別為：

大司馬大將軍博陸侯姓霍氏。（就是霍光）
衛將軍富平侯張安世。
車騎將軍龍镪侯韓增。
後將軍營平侯趙充國。
丞相高平侯魏相。
丞相博陽侯丙吉。
御史大夫建平侯杜延年。
宗正陽城侯劉德。
少府梁丘賀。
太子太傅蕭望之。
典屬國蘇武。

大部分的功臣，在漢宣帝前六年的政治鬥爭，都登場過了，應該不算陌生。
這個排序與其說是他們的功績，不如說是官位的高低跟年代。

算是做個開場白，我們先從劉德說起。

十一功臣中，目前已知跟漢宣帝的「誕生」有直接關係者，共有五人，占了將近半數。
當然嚴格點算，韓增跟趙充國「定策有功」，所以說有七人也不為過。

霍光跟張安世自不待言，就算不談陰謀論，沒有他們主持廢劉賀，就沒有漢宣帝。
沒有魏相，漢宣帝可能永遠只是人家的傀儡。
沒有丙吉，漢宣帝可能活不到兩歲。

還有一個人就是宗正劉德。

宗正是專門管理皇帝親屬的官職，僅限皇帝同宗擔任，西漢當然就是劉氏宗親會。
你看看，十一個人裡面也只有他姓劉。

漢武帝給劉德的讚譽，可比曹操口中的曹休：「我們家的千里馬。」
主修黃老的劉德，本身就受到漢武帝的疼愛，也參與過辦理淮南王劉安的案子。
漢武帝死後，他便以劉氏宗親的身分，擔任宗正的副官。

劉德主辦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齊王劉澤叛亂事件。
提醒一下，此案牽涉到燕王劉旦，只是劉旦有一面漢武帝御賜免死金牌。

這時劉德已經三十多歲了。

金日磾過世後，有人跟霍光說，你主掌大權，應該要任用一些劉姓大臣，免得有自肥的嫌疑。
霍光覺得很有道理，想要叫劉德進皇宮幫忙，劉德卻說：「我父親仍在，有宗室的事情不應該找我。」

也是啦，你爸還在，家族的婚喪喜慶帖子不發給你爸發給你真的很怪。

劉德的老爸，就是劉辟彊。
劉辟彊喜歡讀書，對當官沒興趣，當時也已經八十歲了。

認死理的霍光，就徵召了劉辟彊擔任光祿大夫，守長樂衛尉。
在主要目標是劉德的情況下，劉辟彊的職務只是虛晃一招。

之後，霍光就把劉辟彊調任為宗正。

很妙的是，這些遵守規定的人，不認為父子的官職有從屬關係是應該的。
於是劉德就轉調到大鴻臚田廣明手下，再轉為太中大夫。

劉德入宮了。

這中間的時間大約是一年多。
劉辟彊為宗正之後，幾個月就過世了，霍光非常順理成章的讓劉德接任宗正？

事實上，劉德在父親過世四年後才擔任宗正。
一上任，就碰上了上官桀謀反事件。

由於鄂邑公主、燕王劉旦都涉入此案，所以宗正必須加入調查跟提供審判意見。
這次劉旦沒有免死金牌了。

值得注意的是，這時劉德的妻子已過世，霍光就問他，要不要娶自己的女兒？
劉德拒絕。
《漢書》的說法是：「畏盛滿也。」

劉德害怕霍光盛極而衰。

上官桀等人一案，大體上在霍光的意思下，順利的辦理。
然而，鄂邑公主的孫子「譚」卻提出了抗告。
認為劉德是挾怨報復鄂邑公主：之前劉德就經常檢舉鄂邑公主，但顯然沒有成案。

這時，侍御史認為劉德拒絕了霍光，不能算是派系內的一員，便接受了「譚」的告發，免除了劉德的宗正之官。

哪裡想到，霍光知道了這件事，非常生氣，立刻下令要劉德去接任青州刺史。

從這個事件中我們可以發現，霍光雖然是主政大臣，但他並沒有大小事務均親覽。
而目前看起來，劉德就是一個霍光想要拉攏，但並不是那麼親近霍光的重要劉姓宗室。

後來，劉德又回到宗正的位置。
漢宣帝的認祖歸宗，大概只有三成的機率發生在這個時候。
時為西元前78年，漢宣帝已經十四歲。

是的，漢宣帝作為流落民間的皇孫，他的回歸一定是透過宗正的審理。

如果是劉辟彊時代，漢宣帝大約只有七歲，這是一個相對可靠的時間。
問題是，劉辟彊其實沒多久就掛了：也就是說，漢宣帝的認證，後續可能不是劉辟彊蓋的章。

當時金日磾剛死，上官桀跟霍光的衝突還沒有表面化。

這樣說吧，如果劉辟彊完成認證，漢宣帝是真皇孫的機率較高。
如果是在劉辟彊之後，漢宣帝是假皇孫的機率則較高。

總之，回鍋擔當宗正的劉德，四年後迎來了漢昭帝之死。
在討論繼位者時，劉德有非常重要的「提名權」。

劉德是迎接昌邑王劉賀入宮的人，也是迎接皇曾孫劉病已入宮的人。
在定策廢賀的奏摺上，劉賀也是其中一份子。

但就像張安世一樣，劉德慢慢的從「霍光派」轉變為漢宣帝派。
劉德的家族，有二十多的人都進入了禁衛軍的指揮系統，為後來漢宣帝拔除霍氏，作出了重大貢獻。

其後，劉德曾一度以宗正身分，行京兆尹事，故未列入百官公卿表中。
大致看起來只有一個可能時間：黃霸之後。
當時原京兆尹趙廣漢被處死，黃霸以天下政績最好的太守身分接任，不久漢宣帝就表示不滿意再換一個。

換了幾個人之後，輪到張敞先生才安定下來。
張敞就是成語「五日京兆」的主角，日後再說。

劉德兼任京兆尹，應該是元康三年之後，西元前63~61的這段時間。

這段時間內，大司馬車騎將軍張安世走了。

元康四年，張安世重病欲辭官，但漢宣帝強迫他繼續留任，終於在秋天過世。
繼任者為前將軍韓增。

有趣的是，不管是黃霸，劉德，還是韓增，都是行事寬厚正直之士。
漢宣帝不僅完成了權力轉移，同時也正在改變自漢武帝以來，霍光繼承的酷吏之風？
這其中的反覆變化，後續還會再提到。

但奇妙的是，劉德非常有錢：「家產過百萬」。
張安世也非常有錢，但漢書有記載他是家裡在作手工藝。
事實上，他的奉邑大概只有張安世的十分之一。

百萬家產如果是錢，劉德其實有錢得過份了點。
劉德雖然有錢，但他總是把錢財花在宗族跟賓客身上，他說：「富，民之怨也。」

但他的兒子劉向，卻因鑄偽黃金被告發。
劉德正想要上書抗告，就過世了。其時約為五鳳元年，距離麒麟閣掛畫，大約還有五年。

麒麟閣十一功臣圖畫成時，並不是大家都死了。
杜延年，梁丘賀，蕭望之都還活著。

老實說，麒麟閣功臣不外乎兩種大功。
一，廢劉賀的參與者。
二，滅霍氏的主事者。
同樣在之後一一闡明。

而劉德過世時，因為兒子有罪，所以大鴻臚王禹認為不宜「賜諡置嗣」。
也就是應當廢除他的侯國。

但漢宣帝仍下令：「賜諡繆侯，為置嗣。」
漢宣帝真是個通情達理，眷念舊情的好皇帝，是吧？

不過，「繆」其實是下諡，下諡不是比較差而已，通常都是惡諡。
劉德的直系子孫，也一直到二十多年後才能重新回到這個九卿之位……

這是班固想要暗示我們的。

畢竟事實上，上面鑄偽黃金的劉向不是別人，就是西漢第一編輯大人，不管你看《戰國策》、《列女傳》、《列仙傳》，甚至《山海經》都會看到他名字的那個劉向。
劉德死後，劉向的哥哥雖然被降爵等，仍是按照父親遺志，拿出奉邑來為弟弟贖罪。
漢宣帝也覺得劉向有奇才，這麼死了太可惜，便准。

後來劉向一直一直很受重用，所以認真說，漢宣帝真的沒有那麼猜忌劉德一家，也沒有就此不用。

話說回來，你猜到劉向在五鳳元年犯了什麼罪嗎？
什麼叫作「鑄偽黃金」？

答案是，劉向正在學習「煉金術」啊。

「上復興神僊方術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鴻寶苑秘書。書言神僊使鬼物為金之術，及鄒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見，而更生父德武帝時治淮南獄得其書。更生幼而讀誦，以為奇，獻之，言黃金可成。上令典尚方鑄作事，費甚多，方不驗。上乃下更生吏，吏劾更生鑄偽黃金，繫當死。」

更生是劉向的「本名」。
漢宣帝重新展開方術研究，而淮南王劉安的遺產中，有御使鬼神煉金之術，以及長生不老的藥方。
劉德由於參與過那個案子，家裡有這些淮南方術集，所以劉向從小就學過。

劉向十二歲就進宮當輦郎，後來升諫大夫，又通過漢宣帝的策對考試。加入了方術研究團隊，並獻上家中典藏的煉金之法。
漢宣帝就撥了一個小組給劉向，但是花了很多錢，卻一無所獲。

於是漢宣帝就生氣了。
怎麼突然這麼小心眼呢漢宣帝？

因為劉德莫名其妙的很有錢啊！
想想都覺得跟煉金術有關，可劉向卻煉不出來，這案子能不查嗎？

那為什麼後來漢宣帝又覺得應該要原諒劉德父子？
因為淮南秘術中有長生不老方……但是劉德死掉了啊。

漢宣帝一個激靈，自然是發現到淮南秘術的實現機率近乎不可能，自己是錯怪了劉德父子。
就這麼輕輕巧巧的揭過去了。

劉德的故事就說到這裡了，接下來，我們就把十一功臣們一一補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