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陰陽 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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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胡奐之緩緩地掃了那張名單一眼,之後便將單子遞給站在他身後的胡豫章,道:「把履歷調出來看看。」
胡豫章很快便將名單上九名冥官的履歷案卷挑檢出來,分別送到四位主政手上。
張善橋看了胡豫章身邊那二三十個案卷,想起昨日選部司的馬亭雲特地到考功司來要名單,說是要準備履歷案卷,沒想到竟是幫胡豫章來傳話的。就不知道是胡豫章刻意為之,還是馬亭雲那廝主動巴結討好,但無論是哪一種,總歸是不痛快。
「朱用誨?」
一個尖銳的聲音將張善橋拉回現實,他抬頭看去,出聲的是戶部主政王盛齡。
戶部主財政,冥府之中,但凡與錢沾得上邊的事,戶部都會經手。這位王主政生前錙銖必較,死後因緣際會,坐上了這個位子,但凡見過他秤斤論兩的模樣,都會以為整個冥府的銀錢全都放在這位主政的口袋裡。
只見王盛齡起身走上兩步,將胡豫章手上的名單一把搶過來,掃了一眼,之後大聲抗議道:「為何不見吏部和刑部的提名?還有,為何單單只從戶部提了個郎中,其他幾部提的都是主事和主簿?」
張善橋看了胡奐之一眼,沒敢搭腔。然而胡奐之看著手上的案卷,連眼皮也懶得抬。
禮部的姬叔旦喝了一口茶,道:「都城隍是天下城隍之首,若要從六部遴選,是該找個郎中過去比較適宜。」
張善橋感激地看了姬叔旦一眼。他到吏部考功司之前原在禮部任職,這位禮部主政也算是他的老長官。
「姬主政此言甚是,不如便從禮部調一個過去。」王盛齡冷冷地道:「看你要放賈公彥,還是要放鄭康成啊。」
「別鬧了,正事要緊。」胡奐之伸出手去,冷不防地將王盛齡手上的名單抽了回來,眉頭深鎖,似乎不甚滿意。「九個太多了。」
張善橋低下了頭。
「我說,」那孫武子道:「這一殿的任免,原該由秦廣王作主,如今他沒到,該怎麼挑選?」
「秦廣王說了,他希望找個城隍去補這個缺。」胡奐之道:「不過,要在咱們六部做到主簿以上,十之八九在陽間當過地方父母官,這知縣、城守之流,倒也和城隍差不多,不能說完全不勝任才是。」
「如果有心,確是如此。」孫武子道:「這樣吧,不妨選個題目,讓他們比個高下,由勝者出任都城隍一職。一來省卻我等的麻煩,二來若是六部官員有心爭取,也不至有遺珠之憾,如何?」
「甚好。」胡奐之點頭,道:「不過,九個都來試,也太累贅些。」
「不如從這名單裡頭選出三個來。」姬叔旦道:「既然秦廣王希望能由城隍遞補,六部這兒找一個去湊和湊和便是,可別真的去搶這個位子。」
聽了這話,王盛齡正要開口,卻讓一旁的胡奐之搶了先。
「那就由戶部的朱郎中去吧,其他幾個品秩太低,去了也沒什麼意思,倒顯得我們六部瞧他十王殿不起。」胡奐之說著隨手拿起手邊的履歷案卷,道:「有哪個城隍適合補上這個職位的?」
王盛齡輪流瞪著胡奐之和姬叔旦,他自然知道這是公報私仇,但對朱用誨還是有幾分把握,提名歸提名,到時候應付過去便是,當下忿忿地閉上了嘴,伸手接過姚桓遞過來的案卷。
「這個魯寶園當上滄州城隍還不到五年哪,現在就讓他當都城隍有點太早了。」姬叔旦翻閱著手上的案卷。
王盛齡不情不願地展開手邊的案卷,才看了一眼,眉頭一皺,再次失聲喊叫起來:「這……耕牛?這傢伙最後一世是頭耕牛?」
說到「耕牛」二字,他的聲音變得高亢而尖銳,十足地刺耳。
姬叔旦像是沒聽到王盛齡說了什麼,接過孫武子遞過來的案卷和卷中夾的一張紙箋瞧了瞧,白眉一挑,道:「這陳守一把一個客死異鄉的京城女子肖蓉安置在衙內小院……要是把他調去京師,他十九會把這個女鬼帶去,誰知會惹出什麼亂子來。不如讓他繼續待在雲城吧。」
張善橋看著那張他從沒見過的紙箋,心下大驚。那箋上寫的想來就是陳守一在官衙養了個外室的事,是誰夾進去的?馬亭雲?胡豫章?還是姚桓?
「這屠谷三的前七世都是耕牛?」王盛齡還在埋頭細勘瀛州城隍屠谷三的案卷,嘴裡嘀咕道:「怎麼會讓一頭牛當上城隍這麼重要的職位?」
「趙永欽和終南那邊的幾個仙家交情不錯。」姬叔旦沒理會王盛齡,捻著鬍子,看了胡奐之一眼。「要是他去了京師,誰去終南?」
「回姬主政的話,」張善橋答道:「將由他的副手李潞娘接任。」
胡奐之對胡豫章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找出一份案卷,快步遞到禮部主政姬叔旦手上。
「嗯,這李潞娘和終南仙家起過衝突……」姬叔旦很快地掃過李潞娘的案卷,念出「因夫修仙慕道遁入山林,獨自孝養公婆,撫育獨子成人」這幾句話,之後抬起眼睛,看了胡奐之一眼,問道:「是誰把這麼仇道的判官派到終南去當差的?」
「這得問問選部司了。」胡奐之道。
聽到「選部司」三字,張善橋看了胡豫章一眼,然而那胡豫章的表情沉穩從容,就像是選部司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趙永欽得等到李潞娘調任後才能走,不然終南那邊會出亂子。」姬叔旦下了結論。
此時一旁的孫武子將另一份案卷遞到姬叔旦手中。「況景堂這小子還過得去。」
聽到況景堂的名字,張善橋一驚,忍不住抬頭看了那位兵部主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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