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文化的關係,「狀元」雖然在華夏文化圈中的意思很明確,卻不是一個英語世界容易理解的字眼。
首先,狀元不適合翻成genius 。從世界史的角度觀之, 應該是「作品」或 「答案」能夠讓「後世曾經思索類似問題的人」也驚豔的人才會被稱作「genius」。比如說 達文西、莫札特、莊子、鳩摩羅什、特斯拉應該都算是世界級的天才。至於,「狀元」們的作品,在華夏世界中,雖有人寫出文史上屬於 genius 等級的作品,但比例其實不高,而且中過「狀元」本身並不算是被認定為「genius」的必要條件,因此將狀元稱作genius 並不恰當。
其次,狀元也不適合翻成 champion。雖然,如果把「科舉」比喻成一場比賽,那麼得到「狀元」頭銜的考生,確實很像 champion,可是 「科舉」本身是一種「皇帝」或 「中央」為選拔官員所舉辦的「比賽」,所以「狀元」所拿到的並不是獎盃或頭銜而已,而是「官場」的 「入場券」。所以,將狀元仿照美國職籃的說法,稱其為 皇帝或中央的「 No.1 pick 」也許是比較好的翻譯。
另外,狀元雖是隋唐科舉制度所創造的名號,而武則天時也曾取過「武狀元」,但從宋朝以後,科舉就是「以文取士」為主,因此,現在華夏文化圈中的「狀元」多屬擅長筆試者,這種現象讓後來的文狀元們既欠缺「武鬥」的能力,也不懂得如何培養或珍惜有這種能力的人才,「輕蔑武人」一直是「文狀元們」的「勢利眼」最常犯的過錯之一。(相關文章:
特勤教官中彈癱瘓「被退伍」。)
當然,要從根本治療這種狀元病並不算難。基本上,在高中會考時加考體育和軍事科目就可以初步矯正。試想,當(原本的「準狀元」們)發現自己的「笨拙」必須要被評估或留下紀錄時,以後還敢看不起有體育和軍事才華的人嗎?
不過,因為狀元們彼此也會拉幫結社(相關文章:
狀元怎麼來的),所以要在會考中加考一些狀元前輩們大多不擅長的科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說,這改變還會牽扯到相關補習產業鏈的利益。所以,不論要是加考或少考那些科目,要付諸施行其實並不容易。
另外,其實「考試取士」從一開始就是「權力者」試圖節制「士家大族」的權力遊戲。所以從小就熟讀各種經典的「士族子弟」要過關本就比較容易,如果是世家以外的子弟要在這個遊戲場中出頭,更是要一點機運與明師或貴人提攜,才能過關斬將,官運鴻通。
也就是說,在「狀元圈子」裡,「通過考試」其實只是最初的一關,過了關後,要在官場內發展,自身的「努力」與「才華」就變得其次,懂得看人臉色,掌握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才是重點。
過關的狀元們既然都還想再往上爬,那麼彼此的「較勁」,也是免不了的。而且這現象很早就開始了:晚唐筆記「劇談錄」中就記載著這麼一段故事:當時的名士元稹聽聞李賀才高八斗,於是派人向李賀送上名帖,但準備考進士科的李賀卻只輕蔑地說了句:「明經擢第,何事來看李賀?」
這段故事的真實性很可疑,但卻反映出當時可能很普遍的「進士崇拜」。因為,當時考生們可考的科目雖多,但就屬「明經」和 「進士」最熱門,其中最難考上的則是「進士科」,所以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意思是「考明經,三十歲才中算太老,考進士,五十歲中算年輕」)的說法。
這種現象的形成其實與考試科目本身的特性、名額以及未來的出路都有關,明經科考的是對相關經典的熟悉度,名額也較多,年紀輕的即使閱歷不多,光靠記性也可以考得上。而年紀漸大仍想考科舉的,自知要比「背書」,不見得會勝過年輕人,所以改考「比作文」的「進士科」, 雖然名額較少,但是年紀較大的人當官自然更懂得「對權貴說話的藝術」,所以進士科的人自然「官運」較好,久而久之,人們自然覺得雖然中「進士」比中「明經」更難,也更值得一考再考。
用這個脈絡,來檢視台灣大學科系的「鄙視鏈」,所謂的狀元科系應該就是「醫學系」和 「法律系」了。
先談談「醫學系」。
台灣最近有說法指衛福部長陳時中是「牙醫」,所以不適合再擔任「防疫指揮官」,因此引來這是「醫師」在鄙棄「牙醫師」的反駁文章。
在台灣的「醫師」會鄙棄「牙醫師」嗎? 早期的醫學系排行確實比牙醫係高,所以說,年紀大一點的醫師們確實有可能覺得牙醫師就是比醫師矮一截。
不過,現在要考牙醫系還要另外加考術科(注),而且就如同「黑天鵝」作者「塔雷伯」所指出的「牙醫師其實很有錢」( 或 「牙醫師其實很會賺」),在年輕一輩的醫師中,應該早就沒有人會覺得「牙醫師」比 「醫師」矮一截了。(注:台灣的西醫界其實本就有很多愛好西洋美術的醫生。)
畢竟,在商業社會中,誰比較會賺,誰就比較不會被鄙視。
更何況,陳時中已經當上了部長,他哪裡是普通的牙醫師?
人們覺得他不適合擔任衛福部長,基本上是覺得他的防疫工作做得不好,疫苗也買不到,有失職守。偏偏就有人能夠就他的牙醫師身份,洋洋灑灑寫一大堆護航。這種作文能力,如果穿越到唐朝,應該是可以去考「進士科」,至於能不能中進士,應該要看「主考官」而定。
這就牽涉到了「狀元」或「進士」的另一個「才能」 —— 如果能掌握到「主考官」的「品味」,那麼中舉的機會就會大增。
雖然,基本上,狀元都很會猜題,(所以很會考試),但是,(需要面試的)進士應該是最會「見人說話」(以求「權位」)的聰明人。
這從中國的「狀元」余茂春上就看的出來。
出身中國、曾是高考(大學入學考試)的余茂春,過去幾年做到了川普政府反中大將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的中國政策首席顧問,據說,在中美貿易戰中,余茂春獻策甚多。這事後來也讓其畢業的中學不得不將其從該校「狀元榜」上除名,家族也公開將其從祖譜上除名。
當然,若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這些處分,其實應該可以容易理解這些「處分」對早已經是美國人的余茂春應該是不痛不癢。只是,余茂春究竟為什麼要幫反華且在全球掀起民粹風潮的川普對付中國呢?
余茂春自稱是熱愛自由的,所以他對中國的統治有很多指責都是是「自由主義人士」所認可的,但是他也許太久沒有回中國了,所以沒能體會到中國正在經歷的轉型奮鬥,更重要的是,他也許刻意忽略了中美這兩個國家在發展上時面臨的不同條件。
作為一個美國人,余茂春可以說出(川普和蓬佩奧)想聽也想用的計策應該可算是「狀元」的本事,不過,用中國的觀點來看, 這位昔日狀元不幫忙中國解決中國問題也就算了,還幫美國人亂刺中國一通,這可真是犯了中國戲曲中狀元最容易犯的「薄情寡義」病了!(相關文章:
認識余茂春)
當然,他可以說是這是文革帶給他的後遺症,可是,從大歷史的角度看,今天中國面臨的問題有很多是「天」出的難題,一個中國教出的歷史狀元,(刻意)避答「天」出給「中國」的難題,只逢迎上意,答「君王」想聽的話,這是文狀元的本事,也是百姓的不幸。
把場景換到台灣,情況也是類似。在台灣,「法律系」遵循「自由世界」的傳統成為「文組第一系」,但是法律系人們,面對國家社會的問題,不但不試著幫忙釐清疫苗相關問題,反而亂告提出合理質疑的媒體人,正坐實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句評語。(相關文章:
指高端疫苗效果差,粉專挨告。)
話說回來,「律師亂國」這種現象,其實在美國也很普遍,但好像也無法可治,有一陣子,律師們也知道自己惹人厭,所以很多人改以「attorney」而不以「lawyer 」自居。
最後,不論是美國、中國、或台灣,「天」出的題要由誰來答呢?
以目前的狀況,似乎不必太指望「狀元們」,雖然世界級的政治奇才能否橫空出世其實也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