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桂劇評｜《綠豆花》：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一直對寫實型的韓國史劇情有獨鍾，尤其是講述世宗大王造字的《樹大根深》和朝鮮建國的《六龍飛天》，兩部都是我心中的史劇經典。《綠豆花》由同一位編劇撰寫，也是一部出色的作品。到了現在，我還不時回看YouTube上的《六龍飛天》片段，仍然清楚記得朝鮮建國者推翻前朝時銳意改革弊政，使人民安居樂業的理想；眼見《綠豆花》裡的朝鮮末年，貪官污吏橫行，人民依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自然不勝感嘆。施行帝制，無論權力如何更替，總是不能避免統治階層腐化。

《綠豆花》，說的是一場失敗的起義 — — 東學農民革命。朝鮮末年，貪官當道，加上外敵入侵，人民生活困苦；而且社會階級為半世襲，固化的身分制度加劇貧富懸殊。東學教義為「人即天」，相信人人生來平等，並反洋教、反侵略，逐漸成為一股強大的民間力量。義兵最初勢如破竹，成功迫使朝廷改革，但遇上日本干預，竹竿終究敵不過槍砲。

終極劇透：佢地死得好慘。

所以《綠豆花》好沉重，需要時間消化。看著義兵隊伍被擊潰、被篤灰，主要角色差不多個個都不得好死，是很大的情感衝擊。而更難接受的，是這麼多人犧牲，卻只換來一點點改變。他們提倡的改革措施動搖權貴利益，實行不久即被廢除。在旁見證整場革命由盛轉衰，不免心酸。除此之外，劇中人物關係層層相扣，交織成一齣齣人間悲劇，令人心情更為沉重。

「一將功成萬骨怙」，義軍成功攻城，但城外屍骸遍野。當中不少屬於最低下的賤民，他們生前沒名沒姓，死後被草草埋葬，湮沒於塵土之中。

這是弱者的悲劇。

受日本脅迫的高宗皇帝走投無路，暗地要求東學黨出兵勤王。本可偏安一隅的東學黨領袖接到皇帝密令，願意冒著被指為叛軍的風險起兵。懦弱的統治階級卻不願反抗日本，兼且懼怕農民得勢後會動搖貴族的既得利益，最終反而與日本組成聯軍鎮壓「叛軍」，東學黨頓成棄卒。

這是愛國者的悲劇。

知書識禮的書生身為貴族，不願妹妹下嫁低一級的中人，於是狠心與地方官合謀，將自己的學生送往戰場打仗。大家閨秀鼓起勇氣與中人家庭的兒子相愛，卻無力對抗父權威嚴和牢固的階級制度，只能眼睜睜看著婚事告吹。留學日本的青年智勇雙全，滿懷大志出仕，卻因中人身分，被老師推上戰場；對貴族的仇恨最終使他走火入魔，投向日本懷抱，由青年才俊變成殺人如麻的日本走狗。

他叫白利賢，是整套劇最叫人心痛的角色。他屠殺貴族，甚至headshot手無寸鐵的人，泯滅人性；但觀眾一路目睹他的經歷，總不禁心生同情。在父幹比才幹重要的社會裡，他成為了階級制度的犧牲品。

這是封建社會的悲劇。

白家兩兄弟一同長大，非同母所出卻仍相親相愛。隨著兄長加入農民軍，弟弟被徵召入伍，兩兄弟被迫對立，漸行漸遠，終成陌路，只剩戰場上兵戎相見，兄弟情不再。

這是時代的悲劇。

這是《綠豆花》主海報上的介紹文字。這套劇好沉重，需要時間消化。看著義兵隊伍被擊潰、被篤灰，主要角色差不多個個都不得好死，是好大的情感衝擊。而更難接受的，是這麼多人犧牲，卻只換來一點點改變。他們提倡的改革措施動搖權貴利益，實行不久即被廢除。見證整場革命由盛轉衰，不免心酸。

但《綠豆花》頗有深度，摒除了一般政治型史劇以成敗論英雄的視角，所以也很有意思。東學黨領袖們從來都不知道起義會不會成功，只知道不行動，就不會有改變。他們偉大，值得名留青史，不是因為他們打了勝仗，而是因為他們堅持為自己相信的事情努力。

人越大，越害怕付出與收穫不成正比，卻沒想過，一份耕耘或許不能換來一分收穫，但不耕耘就肯定不會有收穫，《綠豆花》就如當頭棒喝。「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就係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