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茶多年,書寫 <
茶行老闆的學習筆記>,算是對自己目前所學做一點整理,在書寫的過程中對於省思自己不足的地方也頗有幫助。有一本書叫做<問題背後的問題>,很多時候,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行為準則,未必能說出一個好理由。這個時候可以想想:如果不行,是因為目前的科學研究尚未到達此領域 (“科學”並非萬能,很多領域都還有未知的極限存在,甚至無人鑽研),還是因為它可能只是一個尚待驗證的假設?(社會科學從假說到定論會歷經相當多的挑戰)
豆子的分類從何而來?顏色、外觀、口味特徵?如果簡單可以讓我們更快速方便理解,為什麼要選擇花更多的時間去鑽研背誦繁雜的系統?
舉例來說:我們都曾聽過天動說與地動說的故事。以前的人認為天像是一個大碗蓋著地,太陽每天都繞著地球轉(天動說)。直到哥白尼透過前人累積的觀察紀錄,提出地動說理論,認為地球是繞著太陽轉的。如果不論採取哪一種的天文觀,對於我們的生活都沒有任何的影響,為什麼要從天動說改為相信地動說呢?其中一個理由是證據導向;如果採用太陽繞地球的解釋理論,我們沒辦法合理地解釋很多小行星運動的路線。但是改採用地動說的時候,我們甚至用橢圓的繞行軌道就可以計算並解說更多原本未知的謎團。這也就是所謂 “奧坎的剃刀”(Ockham's Razor);如果兩點之間直線就是最短距離,為什麼我們要繞遠路呢?既然地動說可以更合理地說明天文現象,為什麼要選擇複雜的占卜巫術系統呢?
為什麼要提天動地動?因為我們必須要知道,現今在學校學到的很多社會科學的理論都是現代才建立的。尤其關於民生用品,我們往往依其用途,日用而不知其所以然。就像每天看日落月升,即便不懂天文星象,我們仍然可以安穩度日。相較於重大的醫學、天文,對於茶葉的研究可說是科學界的枝微末節。
目前茶改場所教的六大分類法是從何而來的呢?就筆者目前的考證似乎是源自大陸學者陳櫞機於1979所寫的<茶葉分類理論與實踐>。這對我們的學習有問題嗎?看似無害,然而,當我們往回探究歷史的時候,便會發現古人對於茶葉的視角其實與現今有極大的差異。茶,就是一種由葉子製作出來的飲品原料。在這種純粹的定義下,是沒有紅黃白綠青黑的差別的。就像現在坊間業者會用百分比的方式描述烘焙、發酵的程度,難道真的有可以測量的儀器嗎?如果沒有,是自由心證嗎?還是由 “誰”給一個標準答案呢?這種分類描述的方式看似增進消費者的理解,實際上既沒有儀器可以測量。製茶師往往是看茶做茶、烘茶,而非依循某種明確數字指標來製作、烘焙。同樣的道理,我們所學的分類究竟是讓我們多帶了一個眼鏡去看世界,還是帶我們從洞穴中走向光明世界呢?
在兩岸關係緊張的當下,好像來自中國的都是壞東西。不過這並不是筆者對這個系統產生懷疑的主因。而是當我們說不清楚烏龍茶跟青茶的範圍誰比較大、包種茶跟烏龍茶誰才是台灣茶的正確名稱、佳葉龍茶到底該放在六大茶類的哪一類,我們是不是應該要試著討論:能不能用一種更簡單的體系來說明台灣茶?
有的人認為不用六大茶類的體系沒辦法說明清楚台灣茶的定位。但當筆者在為外國人上課的時候,他們很震驚,因為沒有聽過這樣的系統,而且聽起來很專業。
但我認為:首先、他並不知道有其他多種茶葉的製造都被屏除在六大類之外。其次,當我們去國外參展,用這樣的體系真的會幫我們更容易對外宣傳、賺到更多外匯?還是讓外國人陷入五里霧中,只知道台灣有一種 “很厲害、很貴的茶”呢?為什麼bubble tea這麼流行,是不是因為它淺顯易懂呢?
何妨用發酵方式有無添加酵素(日本高知的碁石茶有添加酵素)、有氧還是厭氧的條件來描述發酵。發酵類型以12小時/24小時區分為短時間、中長時間、長時間發酵。烘焙則以溫度達到105度或150度以上(或許需要再加上時間長度)來作為區分呢?
今年的ITCE國際茶咖啡品鑑大會,提出以 “感官特徵”作為分類亦可算是一例。何謂以感官特徵收件方式:比方說,紅烏龍同時有烏龍茶與紅茶的感官特徵,目前已送件的紅烏龍有的單位是報在烏龍茶類,有的單位則是報到紅茶類。這便是考量到隨著科技進展,新式的茶產品百花齊放,分類的方式納入感官特徵的思考可以更彈性。
換個方式來說,如果我們能重新界定 “烏龍茶”的輪廓,是不是也能容納更多元的製作方式進入這個領域,讓它的內容更豐富。我們就能夠用一個風味輪來描述所有的烏龍茶風味,而不是量身訂做各種不同茶品的風味輪。
政治地說,兩岸之間確實有千絲萬縷斬不斷、道不清的關聯,然而,兩岸在文化發展上逐漸走向明顯不同的方向,又何必堅持戴同一副眼鏡?近年不斷提倡教育改革,其實教改所改的是教育者的思維,而非受教者。
當我們回過頭來思考:我們要怎麼教下一代認識我們的茶?從六大類切入真的沒有問題嗎?
如果可以用更簡單的方式說明我們分類的理由,既能搶回話語權、又能展現少即是多的包容力,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