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裡偷到大溪里——咦？不是大海？

今天臺北又涼了，好似昨天的溫暖是被驅逐的冒充者。這陣子天氣總是忽陰忽晴，記憶中的臺北不會在12月時出現5月的高溫，感慨和憂慮全球氣候變遷之餘，依然情不自禁地貪戀前兩日陽光灑落身上的那種暖意。

趁著天氣好，T罕見地提議要帶我到大溪漁港逛逛。在資本主義當道的現代，要讓兩人同時放下工作、快樂出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不知已經多久沒休假了，這麼難得的機會，錯過就不知要等何年何月了，趕緊奉上所剩不多的加班補休時數，在禮拜四逍遙出行。

午餐時間，先到頭城吃個午飯吧！本來滿好奇當地有名的台式日本料理，不過經過時發現大排長龍，直接作罷…小籠包店也沒開…我們手牽手走在不甚多人的街道上，擁抱刺眼的冬陽。頭城火車站只在假日才會忙起來，平日就連吭都懶得吭一聲。

好在老字號的麻醬麵店營業中，座位旁的牆上貼了老闆回收竹筷做成巴黎鐵塔、台北101工藝品的剪報，不只一座高數十公分的巴黎鐵塔擺設在店面中，既別緻又有趣，但我最喜歡的卻是店裏頭用的瓷碗，一看就知道用了許多年，有種古樸的氣息，不知道在臺北能不能找到相似韻味的餐碗？

特別喜歡這間店的麻醬麵，還有老闆勤懇又幽默的態度，整間店並非靜悄悄的，有鍋灶滾湯、人客交談、結帳付款、上菜腳步等等聲響，卻也完全不感到吵鬧，來客或一人、或兩人，享受此時此刻的吃麵時光，我們兩人就在這樣悠閒的環境裡，吃得心滿意足，下次到頭城，一定會想再去光顧吧！

大溪漁港離頭城有12公里，這距離還不足以飽覽東海岸的風光。停好車之後，走下幾階樓梯，大海（與海鮮）的氣味就撲鼻而來了，此時接近下午兩點，正是漁船進港卸貨的時候。

漁港和漁市有多近呢？就跟走清水斷崖一樣，一邊是攤販，另一邊就是停泊於港邊的船隻了，中間這條通道狹窄，遊客和魚販的機車都得從中經過，用來冰鎮漁貨的冰塊融了之後，也滴滴答答往走道流，各色的人、魚、車就在這條小路上交錯，好不熱鬧。T帶我走了從頭到尾走一遍，說：「今天漁獲量不好。」看的出來幾十攤魚販的產品重複性高，可能沒有讓T眼睛一亮的海鮮吧！

踅了一圈，T在17號攤位前停了下來，黑喉，我記得在餐廳吃過。「老闆，今天黑喉比較小？」T和擺攤的大哥聊了起來，幸運的是兩位老闆很熱情，帶著初來乍到的我們去各家攤位找魚貨，黑喉、龍膽石斑、鱈魚、花枝……一樣樣講定價錢，魚販的大哥大姐們幫忙剔除魚鱗內臟，包妥後冰鎮，還在大哥的推薦下買了不認識的馬加魚。最後，大哥帶我們到隔壁的批發市場，我們包下了整簍的竹筴魚，價格便宜到令人瞠目。

在漁市中，可以看到許多外籍漁工的身影，無論顧攤叫賣、蹲在漁港旁剝蝦、替客人殺魚、穿梭於批發市場與散客市集之間送貨，他們可能比在地人更熟悉這個碼頭，更不會像遊客一樣露出惶惑、不確定的神情。出海捕魚是沒有周休二日的辛苦工作，更不是朝九晚五的白領作息，往往清晨就要出航，船靠岸之後還得處理批發、零售等工作，根據法律規定，近海漁工「正常工作時間每日不得超過14小時，船員每24小時累積休息時間不得低於10小時，且至少包含一段不低於6小時的連續休息時間。」生活在城市的我，很難想像他們的辛苦，對他們來說，賺錢就是生活主要的意義，會不會在某些時刻，他們的眼神是昂揚快樂的、而非疲倦無助的呢？

好險大哥願意讓我們先寄放戰利品，我們兜兜轉轉兩圈，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後，才心滿意足地拿著裝滿冰塊的塑膠袋走回停車處，我幾乎拿不了多少，T從我手中接過重擔。此時，陽光從遠方的海平面曬在我們背上，好似一股力量支撐著人們邁步向前，滿載而歸，回到各自的家中安住。

在這個甚麼都講究「快捷」的時代，能夠短暫地從競爭慣性中抽離，放慢匆匆的腳步，實在是太珍貴且值得紀念，如果不時能有類似的契機，即是再簡單不過的幸福了！

（記2021/12/16之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