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不算太快,但Oliver希望它可以跑得慢一些。總歸整理星城暗面裡還橫行的惡煞跟劫匪、槍犯和毒梟,他坐在桌子的一側,相當傳統的使用紙跟筆和白板等東西進行資料概括與更新,顯然在這方面Felicity肯定更為擅長,並且處理速度在計算機上將會更快速且專業許多;儘管Felicity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好,經由她手的防火牆與防毒軟件也絕對是世界之最,顯然他對於雲端仍舊無法抱持完全的信任,動一動手指就能改動股市、更變銀行金額,或是輕而易舉竊得其它的秘密、更駭人聽聞的資訊等,看過Felicity的手法,他想在網路上幾乎毫無隱私可言,還是紙本作業稍具點保密功效。
Felicity正待在電腦前,她接到她大學同學的來電求助,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聯繫,感情也稱不上熟絡,但對方很清楚Felicity的能力,在資料公司重要資料不明所以的遺失在USB,在各方求助無門後,他想起了她。
對高智商的IT女孩來說,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她一邊與對方進行通話,一邊遠端操控其電腦進行搜索與資料復原動作,她進行得頗為順利,她的同學感激得大吼大叫,並希望與她碰面吃飯,他將請客以表達謝意,而她姍姍拒絕了邀約。
好吧。Oliver重重嘆口氣。為什麼他會知道得這麼多,又這麼清楚呢?因為她不再看著他,她的注意力不再在他身上,有跟他無關的事情轉移她的心思,而她對每一件事都是全神貫注且全力以赴,她甚至就快遺忘他與她正共處同個空間。出於想要她再次將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問了,並且換他止不住地朝她的方向直盯著不放。
這真是病得相當嚴重,而且襯衫簡直禍患無窮。翹起交疊的腿完美展示她優美的線條,完全暴露的大面積肌膚令人食指大動,她沒把頭髮上盤,金色的髮絲垂掛在她的肩膀和後頸,迷人又性感,她通常會將頭髮上盤,但現在也不錯,輕鬆、愜意、居家模式;在洗完澡之後她畫了點淡妝,沒有色彩鮮艷的口紅,只有潤濕的透明護唇膏──她在他眼裡美呆了,是連挪開視線都顯得愚蠢。
這旺盛的欲求和性慾是怎麼回事,他沒搞明白。這些時日他老覺得她漂亮到不行,但……她一直都是這樣的美,她根本沒有什麼改變。
改變了的人是他,他正視了自己對她的真正感受,對她的愛,他不逃避了。一直以來,她為他冒險、為他捨命、拚死,她作為綠箭俠唯一對外窗口,對星城任何一個人、媒體,甚至是警察,她展現著向綠箭俠無與倫比的信賴與尊重,她說服Lance試著相信他,她讓綠箭俠護衛星城的工作變得不那麼困難,她讓綠箭俠無所不能;他無法想像如果沒有Felicity,「綠箭俠」有辦法從「社會治安者」轉變成擁有一個稱號──他從來沒想過他會有個名號──甚至是一個守護者、一個英雄般的存在,他能順利地阻止許多悲劇、許多慘況,將城市一步一步推向光明、邁向美好,既使緩慢、微弱,這一切占大多數都能歸功於待在他背後的女孩:Felicity的功勞。
沒有Felicity,不會有「綠箭俠」。
他如此依賴她,不能沒有她。
Oliver揉揉眼內眥,放下手上的筆,Felicity已經結束今天額外的工作量,他打算去跟她搭話,兩人毫無互動的一起在地堡裡?這不應該,他們要一直聊天、一直說話,這樣Felicity才不會有額外的專注力去意識到他在藉機靠近她、藉機觸碰她。他的計謀會得逞的,他太了解她,她總是不經意地、毫無自覺地滿足他的私心。
但他們仍相距兩公尺左右的遠,他的手機肆意地叫囂起來,不太大聲的鈴聲傳遍整個地下室,他幾乎是愣在原地,沒反應過來真有事物突如其來地打斷了他的心懷不軌。
它正在Felicity身邊的桌面,於是她將它拾起,轉身遞給了他,但他有些悶悶不樂,於是看看螢幕顯示的號碼後,他搖搖頭,拒絕接聽。「我不知道這個號碼,Felicity。」
「嗯?是醫院,Oliver,星城中央醫院打來的。」她記得這個號碼,先前去醫院探望Walter時,她稍微記住了醫院海報下欄的數字。
「醫院?」這讓 Oliver更不想接起來,此前他並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正在住院,但在Felicity的注視下,他接過手機,他們的手指互相碰觸了一下。
「哈囉?」
「請問是Mr. Oliver‧Queen的手機嗎?」手機一端是一個語速帶著急促的的女孩子的開口, Oliver皺皺眉頭,他從來就不喜歡醫院,更不喜歡接到從醫院過來的任何消息,那總是沒好事。不錯,醫院本身不帶任何好壞,只是在他的心中一直沒有好印象,至少醫院不曾給過他任何的好消息。
「我是,有什麼事嗎?」Oliver警惕地問道,他困惑地看著Felicity,Felicity也回看他。
「你好,我這裡是星城中央醫院。很抱歉在上班時間打擾你,Mr. Queen,由於你作為Mr. Lance的第二位緊急聯絡人,在我們無法聯繫到Miss. Lance後,我們只能選擇撥通你的電話。」護理師滿懷歉意但條理分明且不拖泥帶水地解釋說,「Mr. Lance目前被發出病危通知,他需要進行緊急急救手術,我們需要請你立刻過來一趟簽署手術同意書,以盡快進行後續我們對他的急救處置。」
第二位緊急聯絡人……是啊,先不說Laurel的決定如何,Lance警探真正能稱之為親近之人或家人的人,除了Laurel之外誰也不在他身邊。
出於對Quentin‧Lance的擔心與歉意,他沒有再多猶豫,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立刻過去。」
「怎麼了?」Oliver掛上電話,Felicity趕忙問道。
「是有關Lance探長的病危通知,他們找不到Laruel,所以他們打給了我。」
Felicity瞪大眼睛,這過於突如其來的訊息將她嚇得不輕,「什麼?病危通知?他之前狀況不是還不錯嗎?」
「不確定怎麼回事,總之我得趕緊……」
「你說的對,我們得趕緊過去才行。」Felicity說著拿上自己的手機和包包,扯著 Oliver的手就要帶著後者一同離開地下室,她的舉動讓 Oliver錯愕得反手把似是要暴衝的Felicity拖回身邊。「嘿、嘿,Felic……Felicity!妳不能出去。不能穿這樣。」
「呃?」她起先沒搞清楚她的意思,她的心緒更多被Lance給佔據住,不過很快她回過神,尷尬地表達同意,「好吧,你快去醫院,Oliver。」
Olive隨即套上皮衣,拿了機車鑰匙,他回過頭,Felicity待在原地凝視著他,沒有讓他一個人,他心一動,折返了回去。
「有任何消息我會馬上通知妳,Felicity,」他抬手扶住她的肩膀,「麻煩請妳幫我找找Laruel好嗎?叫她快點到醫院來。」要給她一點工作,否則她會責怪自己沒能力幫上什麼忙,她就是一個這麼善良的女孩。Oliver想。
Flicity答應他,「我會盡我所能找到她。保持聯繫,Oliver,我……我希望你開著耳機,但如果你覺得被冒犯──」
「不。」Oliver打斷她的話,握著她臂膀的手收緊了點,「我會開著它。我希望……這能代替你跟我在一起,我知道妳想跟我一塊去。另外,有妳陪著讓我安心,畢竟我沒有什麼機會愈過類似的情況。」
Felicity擰著眉,感受到深深的哀傷與心痛自Oliver的隱誨話語和平淡語調瀰漫在空氣中,流淌進她的心底,觸痛她的心靈,令她感到悲傷得眼眶一熱,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避免差點崩盤的失態。Oliver周圍重要的人,從沒被獲准和死神相互拔河的機會,他們都是轉眼般飛速的直接被帶走生命,沒有停留,沒有挽回餘地。未曾作為焦躁的在病房外等待的家屬,現今想來能夠等候、還能夠抱持期望,是多麼叫人感激。Felicity輕輕將自己的手覆上Oliver的,她感受到冰涼,Oliver是如此著緊且無助,但她不敢再有其餘動作。
「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Oliver。」她低聲地說,給出一個似是永恆的承諾。
直到走出鑄鐵廠,Oliver的臉色並不好看,其中一個原因是憂心Lance探長恐怕真的不樂觀,他板著一張臉的凶神惡煞實在是無可厚非,可惜表現不高興且不滿的另一個真正的理由,是Laruel不曾告知過他關於她將他列為她重要的人住院時的緊急聯絡人的此件事。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事實上他對此榮幸至極,他虧欠Lance太多了,乞求原諒是何等困難,無論用什麼方式,他都希望自己能夠彌補對Lance造成的所有傷害,所以他對此時成為探長的緊急聯絡人不感冒;真正令他心情糟糕的是Laruel並未提前告知的擅做主張,而且還被Felicity知道了。
Felicity也許不會感覺有什麼問題,也可能只不過是他心裡過於敏感在作祟,他不希望Felicity誤會。他知道Laruel心中的盤算,他了解那個女人,即使他對她做了這世界上還真沒幾個人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做的出來的過分的背叛,他傷透了她的心──徹底地將其擊打得粉碎──五年間的飄盪流浪後回到星城的任何時刻看見她,他內心總會被一瞬間膨脹的淺藏愧疚撐到窒息。他該死,經過了太多太多,他們之間仍有曖昧揮散不去,他為此苦不堪言;他曾經深愛著她,真心誠意的,她是一個在他眼中完美的女人,理性上絕對完美且無懈可擊的人生伴侶,只是他的年輕氣盛將安定當作人生最具威脅的不安定因素,拒絕了與她攜手相伴。
他們怎麼樣也回不到過去,怎麼樣也不可能再相愛如從未受過傷害的熱切火辣,他們中間或許曖昧依舊,可同時他們中間,夾著Tommy‧Merlyn的性命。
他的好友,他沒有血脈相連卻親如家人的他的兄弟,他永生永世的罪孽與背負,他的過去,同時是他未來的借鏡,促使他再掙扎再痛苦、折磨,也得繼續活著,他必須代替那些逐漸遺忘他們的人緬懷因他而死的他們,直到他也逝去。是的,Laruel‧Lance的存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提醒著他沒資格擁有愛,沒資格愛人,也不擁有愛人的能力。
Oliver跨上機車,戴好安全帽與催動油門只在五秒鐘結束,他用力一轉把手便直直自巷弄中暴衝出去。
「Oliver,騎慢些。」Felicity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
她讀懂空氣的沒有對他開玩笑、調侃他,但他只覺得更鬱悶難受。「Lance探長可等不了太久,Felicity,我得……我不是說他要撐不下去了,我──」
「Oliver,」她說,堅定的語氣一如既往,在綠箭俠團隊每一次夜間出動,她的聲音是他們所有人的安定劑。「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小心一點。」
他因為她穩下了躁動的心緒,平定了不安。她太好了,在他迷茫無措時儘管害怕也排除萬難的空投來找他,在他落敗受挫失去信念時幫助他重新找回初衷;在他放棄希望屈服困境時鼓舞他尋覓即使微小卻從未熄滅的未來光明,在他孤獨傷心又無助時未曾背信離去、固執倔強地陪伴在他身邊──她是他的光,他的愛。
她讓他明白自己還有愛人的能力,她讓他明白他值得被愛,值得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她讓他對她跌破眼鏡──他對她的愛深沉得、濃厚得、炙熱得,彷彿岩漿。
是了,他想抓住Felicity的手,把她完全據為己有。
所以他判斷Laruel此番行為會引起Felicity的誤解,她很容易胡思亂想……
她能亂想什麼?他們沒有在一起,他們的關係只是朋友階段……他還是不想讓Felicity想到他跟Laruel有舊情復燃的可能跡象,因為他的心裡只有一個人,只有她,Felicity‧Smoak。
很快他停下自己的沉思,醫院不一會兒便出現在他眼前,在Felicity的指引下他很快找到最近且空著的停車位,他小跑步進入急診室,利用樓梯的不需等候,「D棟五樓。」Felicity說。
D棟五樓的住院病房就像剛經歷了一場世界大戰,亂哄哄的其它間病床家屬群聚交談,被推在走廊中的急救車正被整理著,所有人包括醫護人員皆能感受他們的混亂與驚魂未定。Oliver不喜歡這個地方,他不喜歡醫院,一點都不。能越快離開越好,雖然這機率怕是頗低。「找到Laruel了嗎?」
「我已經定位到她的手機,她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可能轉靜音了。」Felicity回覆道,「這件事讓我來煩惱,Oliver。」
「好吧。」Oliver來到護理站前,有人認出了他。一個護理師轉身進入某間準備室,另一個護理師從電腦面前轉身面對他,「Mr. Oliver‧Queen,你來了。」她說,「請等一下,負責Mr. Lance的住院醫師馬上就過來了。」
「好的。」
「聯絡你我們真的很抱歉。」很快住院醫師出現了,他開口道:「我們沒有辦法聯繫到Miss. Lance,Mr. Lance的第二緊急聯絡人是你,Mr. Queen, 所以……」
「你只需要告訴我現在我必須掌握的訊息就好。」Oliver有些粗暴地打斷對方的話,過多的交談與沒有必要的廢話必須省略,方才來電的護理師比這位住院醫師還更懂得現況整理。況且,他猜他是被允許可以看起來憂心忡忡而且脾氣暴躁。
「我明白。」對方心平氣和地回答,星城內愛閱讀流行娛樂八卦新聞的民眾無人不認識百萬身價的驕氣花花公子Oliver‧Queen,但後者還是將Laruel保護得很好,無人知曉他們兩人有過的曾經,現下他們就是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Mr. Lance本就是因為心衰竭入院的,但同時因為腹腔內出血過多導致肺臟塌陷造成的缺氧,外加上有器官衰竭的後遺症而曾經遲遲沒有醒過來……我想這些你應該都知道。最近他情況好轉不少,我們也一個禮拜前經過評估後決定將他從加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但──半個小時前他的心跳和血壓突然從正常指數掉下來,我們猜測探長的腹部的傷口又迸裂出血,只能先緊急將他推進手術室進行搶救;另外,我們必須立刻給他施行開心手術,裝設體外循環膜肺維生系統以維持他的循環正常運行,所以手術同意書這方面──」
Oliver緊閉雙眼,完全沒辦法將醫生的話語放進腦袋,醫生已經盡量將話語簡單扼要,但他只覺得痛苦,他不知道……
「Oliver。」
Oliver睜開眼簾,Felicity的嗓音撥開了他眼前的陰霾,「我聯絡到Laruel了,她正趕過去。」
彷彿是一劑強心劑,他恢復了冷靜,藍綠色的好看眼睛堅定地看著醫生,「事實上,我沒有能力擔保或者簽署任何對於Lance探長身上欲施行的所有醫療處置同意書,我頂多只是關係人的角色而已,但請你們一定得救活他。我已經聯繫上Miss. Lance,她正在過來的路上,有話就留給她吧。然後,請告訴我Lance探長的開刀房在哪裡,謝謝。」
他待在手術房外,空氣中帶著消毒水和空調乾燥的氣味,有些寒冷且寂靜的空間透著緊張且令人無法呼吸的恐懼張力,牆上的電視機音量略為小聲,播報著幾起車禍事件或是貧民窟的路間惡意傷人,他掃視其他同他一樣等待著手術結果的家屬們,他們有些是兩三人,有些像他一樣只有一個人。他們安靜,互相沒有交談。他雙手抱胸,選擇坐在某一把椅子上,他感覺到有些人的視線朝他投射過來,他的臉幾乎眾所皆知,而他倦怠受矚目了。他覺得他很孤獨,他不屬於這世界的哪裡,連星城都不是他真正的歸屬。
手術室的紅燈閃爍著非常刺眼,於是Oliver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TBC.
世界真美好(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