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保入憲？動物保護跟動物權不一樣

本屆立法院有關動保入憲共有8案，其中國民黨提了4案、民進黨2案，民眾跟時力各1案，要討論之前，我們要先釐清一個觀念：動物保護跟動物權不一樣。

動物保護入憲，並不是無限上綱地主張動物像人類一樣是權利主體，也不是主張動物像人擁有人權一樣擁有動物權，而是希望動物保護能跟其他已經入憲的價值一併納入憲法考量。

例如，憲法第10條規定：「經濟及科學技術發展， 應與環境及生態保護兼籌並顧」，表示環境跟生態保護都是憲法要保護的價值，但不是說環境跟生態就完全不能破壞，只要經過相關評估跟權衡，環境跟生態保護可以是永續發展的有利條件，而不是經濟與科學發展的負面因素。

回到動保入憲，大家會擔心這是否會重傷畜牧、養殖及生技產業，這幾乎可以肯定，如果只是單純把「動物保護」寫進憲法絕不會有什麼嚴重損失。例如生技產業的動物實驗，動保法早已經有相關規定，業者只要繼續遵守動保法就沒問題，就像環保早就入憲了，台灣石化產業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嗎？

再講更實際一點，大家都在罵洪申翰的提案，那知道民進黨另一案的提案人是誰嗎？是養豬大縣雲林的立委、當初萊豬行政命令跑票被停權1年的劉建國。如果動保入憲真的會讓產業活不下去，選區壓力這麼大的劉建國怎麼可能跑出來扛？

那難道動保入憲只是好看嗎？剛剛有提到，其最大的意義在於把動保跟其他入憲價值一併考慮，2019年由立委吳思瑤代為陳情的「神豬阿義」案就是最常被提到的例子。

在養殖神豬時，為了減少豬的活動量，業者常常會在豬隻上方架設橫桿讓豬隻只能翻身不能站立，再使用灌食器強迫豬隻進食，導致神豬們幾乎都四肢扭曲癱瘓，身上長滿褥瘡，必須被人強制拖行才能移動，而獲勝的神豬，他們生命的最後，是在眾人觀看之下，意識清楚地被割開喉嚨血管放血致死。

這夠殘忍了吧？違反超級多動保法吧？可是最後政府皆不予裁罰。

信仰單位當然會解釋，神豬是祭祀之用，飼養過程都是百般呵護，但即使如此，人類可以為了信仰，就把一隻豬養到一般豬隻的七倍體重嗎？你能想像自己體重變成七倍後的生活嗎？可是在憲法上就真的可以，因為宗教自由是被憲法保障的，而動物保護不是，所以權衡之下，宗教自由幾乎永遠比動物保護更重要。

劉建國的提案，是在憲法第10條加上「國家應重視動物保護， 完備動物保護願景、法制、 動物倫理、動物福利及權利之基礎建設」，洪申翰的提案更保守，還記得剛剛提過憲法有環境及生態保護的條文吧？洪申翰的提案只把「動物保護」四個字加在環境及生態保護旁邊而已。這些都只是概念性的提案，目的就是當動保法與其他憲法保障的價值如宗教自由衝突時，動保不會總是弱勢的一方。

但有些提案確實是比較危險，例如國民黨鄭麗文的提案：「當動物或其生存環境受不當侵害時，人民或公益團體得向政府、企業及個人提起訴訟。」可以想像這條如果入憲，光是處理法律紛爭就飽了。民眾黨蔡壁如的提案則提到：「動物非物，具有感知能力，享有生命尊嚴，此客觀價值應受國家法律特別保護。」這雖然是比照歐盟的寫法，但已經接近於強調動物權，不僅是保護而已，實務上就容易造成爭議。

最後說一下我自己的看法。單純的「動物保護」入憲，影響的範圍著實有限，因為即使入憲後，動保終究是要跟同在憲法保障的經濟及科學發展兼顧，而大家擔心的，例如動物實驗或是飼養動物的環境與空間等等，都早已納入動保法的規範之中，現行的做法就已經是兼顧了，不會有什麼重大改變，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在野黨的提案「太進步」，而其他進步派在沒有其他選擇之下，只好隨之起舞。

就台灣現階段的發展而言，民進黨必須負擔執政的責任，所以它必須是一個保守跟進步兼容的政黨。去年藻礁公投案就是個例子，民進黨不只強調民生用電與經濟發展，也強調他們的外推方案是能兼顧環保的。在幾個月的時間內，民進黨可以從護礁盟、網紅、環團、在野黨的四面楚歌中脫身，到最後讓網紅們噤聲，環團甚至站到自己這邊，就是因為它不只經濟做得比國民黨好，環保也比國民黨好，而且它的環保是符合現實條件的，不是天馬行空或至高無上的。

動保議題也是一樣，當在野黨丟出這個議題，民進黨就必須迎戰，而它迎戰的方式不能是把進步論述拱手讓人，更不能把動保團體推向自己的對立面，而是要像藻礁公投一樣，強調民進黨可以在兼顧現實考量下，把動保做到最好。

蔡英文是史上跟動保團體關係最好的總統，連許多政治色彩偏藍的動保團體也都被她折服。早在去年中蔡總統與動保團體會面中，就已現場指示洪申翰針對這個議題提案，動保團體隨後也發表聲明稱蔡英文是「對動物最有同理心的總統」。

如今我們看到洪的提案就是在憲法中，把動保放到環保旁邊。在實務上這是微小的一步，因為它不會造成產業生態巨大的變化，但在理念上這是巨大的一步，從此動物保護得以提升到憲法地位，相關法條才更有發展的可能性。這就是我認爲標準的蔡英文風格，務實的進步派。而真正跳脫台灣現實環境、需要被關心的，應該是國民黨跟民眾黨那些刻意要造成爭議跟混亂的提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