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eless Whisper

第一次遇見李世寬就知道有鬼。

我的印象很深刻，那是個撈魚的普通攤位，那夜卻聚集了不少吆喝的人群。我被這景象吸引了，心想到底撈魚的攤位放了什麼珍奇異種，總不可能是一尾上萬的紅龍吧?

說實在的，我雙魚座的，很喜歡撈魚，但手氣總是很差。網子一下水還沒動，紙就破了。但也許是在撈不到和快要撈到之間有種神秘的失控，讓我總是路過夜市要去試試手氣。可是從小到大，最多也是連續破了好幾面紙網後，才勉強撈到一隻小魚。

那時我笑得多開心啊，50元換來的一條小小朱文錦，簡直是夏日最盛開的回憶。

這就是為什麼當我看見魚攤那頭有人竟然一面破網，連續撈進幾十條魚時，嘴巴驚訝的都闔不攏了。而且這人還沒有使用密技，也就是我們俗稱的「大賤招」，趁店家不注意的時候，把魚趕到角落，形成一個難以逃出的穴位，再技巧性地趕進魚籃裡。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這個男孩和我年紀相仿，而他竟然沒有使用大!賤!招!就把魚通通撈進漁網裡，稀薄的紙沾水那麼久了，一點也沒有要融掉的樣子。

他是怎麼辦到的?

都說加藤鷹有Golden Finger，眼前這個傢伙看起來瘦不拉嘰的，竟然也有神之右手嗎?

這個男孩當然就是李世寬。

就在整池魚要被撈掉一半時，李世寬站了起來，對店家說，我不要玩了。

怎麼可能，紙都還沒破啊，看樣子命運之神是眷顧著他的。只要李世寬願意，很可能店家會輸到脫褲子，整池魚都被他撈光啊。

那他為什麼不玩呢?

「因為魚太多了，我根本沒法養」李世寬後來對我說。「要不是你當時突然出聲，說可不可以讓你養，我可要把魚全到進池子裡。我不要養。我只想玩。」

我和李世寬就是這樣認識的。他送我一大袋他不要養的朱文錦，我高興極了，回頭告訴他，牽著他的手就往我家的攤位跑。

我家是賣B版卡帶的。所謂的B版卡帶，就是手工轉錄的那些自製帶啦。價格便宜，要什麼都有，什麼龍千玉啦、鳳飛飛啦、草蜢還是紅螞蟻合唱團，不管什麼冠動物姓名的卡帶，我家都有啦。不怕你來，只怕你不來。

我不知道我新交的朋友李世寬喜不喜歡聽音樂，但我沒什麼可以回報他給我的一大袋魚。我從檯面上的卡帶底層翻出幾張試聽帶，告訴世寬，「這些很讚，你要不要拿回去聽?」

就這樣，我和世寬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那些小魚慢慢長大，而世寬的手氣越來越好，什麼套圈圈啦彈珠台啦還是射飛盤，他總是殺得店家片甲不留。

他真的是夜市咖，讓店家聞風喪膽的超級大A咖。

每次我都很開心。那些獎品他都不要，全部送給我。他要的只是投入運動的興奮感，並不在乎最終的獎品是什麼。

也是這就是世寬吸引我的地方。一個無所求，一生只求專心致志的那一刻。而在那一刻上，他讓一切成了永恆。

國三畢業前幾天，世寬突然問我，可不可以幫他找幾張英文卡帶，合成一張精選。我問為什麼，他說他要送給喜歡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曾經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在那一刻起，有什麼事情永恆地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