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宿舍後面的山丘上房子的屋簷積滿白雪,天氣好是這些短暫的白天中最好的慰藉,所有人也都會把握機會出門散步、運動、滑雪。
在外食貴的情況下只好摸摸鼻子乖乖下廚,不僅廚藝大進,三餐都需消耗食材也讓逛超市成為生活樂趣來源之一,廚房除了料理以外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文化交織、碰撞的地方
留學生活中常於晚餐時間和室友在廚房相遇,常常是這頭切著番茄與櫛瓜、那頭翻炒著蔥爆牛肉、另一頭從烤箱拿出剛烤好的炸魚薯條。即便我們往往煮完就帶回自己的房間,鮮少坐下來一起吃飯,但做飯時便會閒聊上幾句。學期初的話題總是關於主修、家鄉、派對、超市八點後不賣酒;到了學期中則多半關於天氣、工作、考試等等。他們總是喜歡看我煮菜,說我是五個室友中真的有在想怎麼吃才好,不過老實講只是因為出了國後吃不慣挪威的冷餐,在外食又貴的情況下摸摸鼻子乖乖下廚,不僅廚藝大進,三餐都需消耗食材使得逛超市成為生活樂趣的來源之一,廚房除了料理以外也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文化交織、碰撞的地方。
想念東方料理?與好友一起包上一盤餃子吧,水煮或油煎都好吃!
印度室友是我搬入宿舍後第一個遇到的人。典型印度人的臉孔,高、胖、壯的身材及較為年長的長相讓我剛開始有點不敢跟他說話。他主動帶我認識了一下共用廚房與陽台,以及宿舍群的洗衣棟,幾次聊天下來發覺他並不如表面那樣難以親近,對學習語言也極有天分,今年一月才到挪威攻讀法學碩士的他已經可以跟挪威人做日常的對話了,實在讓人佩服,畢竟挪威語對初來乍到的我來說,句子尾音上揚的特性在我聽來像一連串唱歌的音符,語言中幾個中文沒有的音也讓我在學習上適應了一陣子。
他的目標是取得碩士學位後想辦法帶家人移民挪威,而學會挪威文自然成為了移民的準備工作之一。挪威的移民人口約占總人口的20%,地鐵與公車上常見不同膚色的人們講著相同的語言─挪威文。完善的社會福利與高薪制度吸引了許多外來人口,然而想在挪威拿到工作機會並沒有那麼容易,當大多數人對於英語已是信手拈來,英語能力只是履歷中的基本能力而已,一口流利的當地語言不僅容易打入挪威人的社會群體,更能讓人在找專業取向的工作時勝出。他便是如此打算著,而作為交換生,學習挪威文對我來說僅僅只是為了多少聽懂單詞,至少在超市採買時不至於無所適從。
在出國前便耳聞鳳梨酥是臺灣留學生帶給新朋友的最佳伴手禮,身為留學菜鳥在出國前也硬是塞上了一盒。有次送了印度室友一塊鳳梨酥,晚上聊天時他問了我「我吃鳳梨酥。」的中文怎麼說。中文的語音變化讓他們覺得很有趣,跟中文母語人士的四聲規則不一樣的是,「鳳梨」對他們說來是像是爬坡般的上升,「酥」的發音則是在高點時突然急衝直下。印度室友用手做出了無數個波浪的手勢說:「我覺得自己要隨著音節跳起舞了。」其他室友則覺得像在衝浪一樣,笑聲在廚房迴旋,窗外是北方夜長的冬天白雪一片,一下子熱鬧的室內在黃光下更顯溫馨。他們時常把「ㄔ」發成「ㄕ」,試了幾次後我想起在國文系修的語言學,塞擦音與擦音的差別既然較難理解,我解釋了「ㄔ」以〔ch〕作為送氣音的特性,相比「ㄕ」的氣更強,他們試了幾次變學會了。
被問及中文的晚安怎麼說,我向他們解釋「安」在中文有寧靜、安全的意義,所以「早安」與「晚安」是傳遞每天的開始與結束都是祥和的祝福。至於「我餓了」的中文怎麼講呢?印度室友試了幾次說:「在我說餓的時候我自己也要斷氣了!」察覺應該是發音原理的問題,便建議他們將舌頭縮後面一點,他們嘗試後發現真的順暢許多,非常驚訝。「你是一個很好的老師。」聽聞這句話我心裡苦笑了一下,猶記得當年在準備期末考的夜晚囫圇吞棗了一整晚,誰想的到居然在距離家鄉幾千里的地方,因為一塊鳳梨酥而用上了呢?
“If you don’t ask whatever, you’ll be foolish forever.” 印度室友不排斥學習任何事物的生活態度總是會讓我回顧起面對事情的自己。當亞洲學生在課堂上總是不太敢提問、發表自己的意見時,四十五歲的他仍然保有初心,對於新知、對於運動、對於任何技藝與文化,都不吝於展露好奇心的人生哲學,是室友、也像照顧人的大哥。
當留學生們從地球的一端而來,小小的宿舍層匯集世界角落脈動,每種語言都包含一個文化的歷史與個性,在夜晚中隨著食材重新翻炒、飄香。如果問我交換生活一定要做什麼事,我想我的答案不會是關於某個特定的觀光景點、也不會是購入當地伴手禮,而是珍惜每個像這樣小而溫馨的夜晚,一間廚房,兩把鍋鏟,三座爐子,好幾陣笑聲。
挪威以鮭魚聞名全世界,冷冷的天正好煮上一碗鮭魚豆腐味噌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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