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保障美國婦女墮胎權的重要判例--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被推翻,讓世界各地的女性穿上紅色斗篷、白色大緣翼帽,站上街頭為身體自主權抗爭。這套服裝出自《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一個真實到令人擔憂的反烏托邦小說,正正將大結構對女性的宰制體現的淋漓盡致。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奠基於曾經發生的真實事件,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用文字搭建起一個極權下的烏托邦,她抓住人性的本質,向世界提出叩問:
當地球充滿汙染,生育率變得極低的情況下,人類為了存續而發展出的社會裡,有什麼會被犧牲?
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她虛構出基列國(Gilead)這個極權國家,卻彷彿預言般,讓人覺得極有可能發生。
基列社會像一座撲克牌塔,有些人靠踩在別人頭上,攀得更高,權力地位的高下主宰著一切日常生活,所有人的角色都被指定。在其中人們的名字被奪取、衣著被指定、知識成為壟斷的稀有資源,細細密密的極權壓迫讓反抗的可能性趨近於零。但撲克牌塔終究是脆弱的,只要有一張紙牌傾斜,整個世界就搖搖欲墜。
父權:宗教包裝下的高牆
在這個故事裡,父權的宰制是主軸,卻攀附於宗教的權威之下,因而獲得了至高的、無可違逆的正當性。基列國的律法由一群男性大主教決定,而他們的妻子也獲得了相應的高地位,然而,這些看似蒙受父權紅利恩澤的女性,實際上仍然被困囿於結構之中,沒有多少選擇,她們必須喜歡小孩、必須無條件地支持丈夫的一切言行,因此表面上她們看似擁有特權,卻同時被那個身分的框架給束縛得死死的。
國有化的神聖子宮
基列國的掌權者以神之名將有生育能力的女性收編成為生育機器,使女們成為一群「會行走的子宮」,她們的使命是在每個月排卵日時舉行「儀式」,使女被迫躺在女主人的胯下,與女主人手拉著手,象徵著女主人陰道的延伸,讓大主教進入體內。整個儀式只為了繁衍而執行,生下來的孩子屬於主教夫人,而主教與使女之間亦不能有任何眼神接觸,排除了任何情慾萌發的可能,沒有溫度,沒有人性。
這個儀式幾乎可以說是強暴。使女的自主權被剝奪,甚至喪失了作為一個「人類」的主體性。在他們身上,我們可以看見這個政權荒謬的矛盾:壓迫與崇拜同時被施加在她們身上,她們被捧為「神聖」的使女,生而為人的價值卻變得扁平。
奪取名字、統一衣著
Offred。這是基列國賦予故事主角June的名字,像《神隱少女》裡的「小千」,失去名字是被奪去自我的第一步。這個名字是由Of+Fred所構成,意味著「Fred的附屬」,沒有了名字,使女身為個體的獨立性也被毀棄,使她們被一張標籤覆蓋,由所屬主教的地位來估定價值。
而基列國也用統一的服裝來劃分階級與管理人民。所有使女的衣著都是一樣的,寬鬆的大紅色斗篷、遮擋住頭髮與雙頰的翼帽,遮蓋起面貌、身形,讓每個女性個體的差異隱形,卻讓整個群體都引人注目,在頹敗的世界裡無所遁逃。
寬裙、翼帽抹去差異,而顯眼的大紅色也讓使女們無所遁逃。
圖片來源:網上圖片
Twist:女性的能動性
西蒙波娃在《第二性》中寫道:「女人的命運是體面的服從。」但在《使女的故事》裡,我們總能看到女性體面的反叛:主教夫人Serena不顧禁令大聲朗讀聖經,希望下一代能夠有閱讀的權利;使女們在超市裡輕聲告訴彼此自己的真名,女性們每一次的沉默、拒絕都是以尊嚴抵抗命運的抗議,她們直面懲罰,相信著,雞蛋終究能打倒高牆。
最後,若我們反思現實與虛構的關聯,愛特伍的小說展現了極端的情況,但她清楚表明小說中的所有設定都奠基於歷史,而在美國羅訴韋德案被推翻之際,我們又能如何確定《使女的故事》不會變成真實故事?
因此,這個故事彷彿預言,揭櫫了平和秩序的表象下,人性不安的躁動,流動於各階級的人群之中,警告著當今社會的每一個人。故事裡的人物都立體的活著,有血有肉,有愛也有恐懼,讓身為觀者的我們可以從中換位反思。
反思:
在劇集中,政權對女權的限縮是漸進的,如溫水煮青蛙那樣,先是以家庭責任對女性施加壓力,最後禁止女性工作,甚至不能持有任何財產。
歷史上總有人後悔自己沒能及早站出來,如德國牧師馬丁.尼莫拉Martin Niemöller的《懺悔詩》:
「起初,納粹抓共產黨人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共產黨人。
當他們抓社會民主主義者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
當他們抓工會成員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工會成員。
當他們抓猶太人的時候,
我沉默,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最後當他們來抓我時,
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當你閱讀原著小說,或者收看影集,可以嘗試換個情境去思考,容忍與發聲的界線如何取捨?當強權臨頭,或末日降臨,有能力的人理應為生命、為國家、為全人類服務嗎?這之中的責任與合理性又能如何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