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可是我偏偏不喜歡》之後,我想起了我的叛逆期。
十七歲,我第一次離家,到台北念大學,當時我第一次感受到自由,可以選自己喜歡的課,出門不用和任何人報備,玩到幾點都可以。那時我加入兩個社團,把社交活動排得滿滿的,交了男朋友,還決定暑假不回家,繼續住在宿舍,參與社團活動。
暑假的一日,我沒有任何行程,隨興啟程一個人去河濱散步,感覺無聊,就撥了電話給父親,爸爸接起,就問我最近在忙什麼啊,怎麼那麼少打電話回家,好像去念書人就不見了一樣。那時我莫名其妙的,就這樣感覺被冒犯,豎起了刺脫口而出「但我現在就打給你了啊,不然你想要我怎樣。」
我不記得語畢的當下爸爸說了什麼,只記得他生氣了,快快掛上電話。我才發現事情嚴重了,哭著打字傳了長長的訊息說對不起。他已讀訊息後,隔了一會兒才打給我,跟我說他剛剛必須先喝一些酒,才能稍稍冷靜下來。
我聽了覺得愧疚無比,平常脾氣很好的父親一定覺得很受傷,也許他有很多想罵我的話,有很多想要以長輩的角度規訓我的話,但他又是那麼不想傷害我,才在衝突的當下隔出空間與時間,要我們都沉澱一會兒。
他在電話中說,從我長大懂事了以後,他是第一次對我這麼生氣。暑假不回家也沒先跟他討論,他已經很不高興,現在竟然如此不尊重的對他說話,好似把一切自由與支持都當成理所當然。
我對他太不公平了。我只想著自己的自由、自己的時間安排、自己的好心情被潑冷水,沒有想到他因為思念我也難受,需要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他的抗議。我想,換作是我也會感覺被冷落的,偏偏我們的文化裡又鮮少直接對家人表達思念。明明兩個人都想靠近對方,說出口卻變成賭氣的話。
那一日我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真的個體化了,我長出與雙親不一樣的想法、摸索出不一樣的生活模式與時間規劃、改變了生活重心,甚至經歷了他們沒有經歷過,因而沒辦法想像的事情。他們沒辦法知道我會怎麼想,也沒辦法控制我該怎麼想,甚至連對話摸索的時間都變得極其有限,做父母的怎麼知道翅膀長硬的鳥還想不想飛回家呢?
叛逆期是,變得獨立之後,與真正變得足夠成熟之前,那一段開始長出力量,卻會自我中心地把力量拿來傷害人,而不是用來付出愛的時期。後來我開始練習,不為了任何重要的事,隨機的打電話給他。練習坦率,跟他說好多好多我新的想法、我自覺的改變,讓他有管道能夠好好了解我。我們不再一起生活,但還是可以分享各自的生活。也謝謝父親總是耐心聆聽,不會只就寥寥數語妄下評斷。
現在的我,覺得「自由」是擁有一段留白的時間,可以選擇暫停一個人在外的生活,回家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