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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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窄的街巷,摩肩接踵的人群,红灯笼,龙图腾,烟火气息的食物、各种器物和雕像,不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潮汕话……走进唐人街,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

对老华人的历史知之甚少,没有发言权,从零星的信息中得知,大多数华人下南洋是乘俗称红船的简易船只出发的。登船之前他们就知道,面对的是九死一生,但还是义无反顾。除了潮汕人特有的坚韧与勇敢,还有生境艰难的无奈。

离开熟悉的故土,将自己连根拔起,漂泊到未知的远方,该是怎样的万不得已啊。

乘五月花号流亡的欧洲人是因为遭受宗教迫害。他们有不离开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放弃原本坚守的信仰,他们不,于是为了信仰离开。而下南洋的华人面临的是真正的生存问题,完全没有选择。

就这样,他们登上了红船,很多人失败了,消失在惊涛骇浪之中,一些人抵达了。一个个人就像一粒粒种子,散落在这里、那里,在异国落地生根,将生命延续下去。

至今,一道道街巷、一个个店铺都或多或少保留着故国的痕迹,寿桃、年糕、橄榄菜、粽子、广式腊肠和凉茶……时光似乎在我们不知道的久远过去停下来了,没有变成我们刚刚离开的地方,但又没有完全停止,只是在湿润温暖中变得舒展,缓缓的、静静的绵延。

一位长者在门前练书法,也写对联,笔触苍劲,颇有功力。他微笑着用金粉在红纸上写我们都熟悉的祝福的话。是的,微笑着,每个人都微笑着,对我们微笑,彼此微笑,独自行走的人也会兀自微笑,微笑像是漫长岁月的刻痕,美且纯净。

我也忍不住微笑了。

我们和四只宠物一起出行,和下南洋的华人,和五月花号上的远行客,都有相似之处,好在不须经历九死一生。

一年过去了,我们已经找回了微笑的本能,我们知道,房门不锁也是没有关系的,还知道,即便疫情依旧汹涌,隔着一个口罩,生活还可以继续,不必担心一旦染疫就被千夫所指,也不必担心猫猫狗狗被毫无人性地“人道销毁”。

据说,有一些土地得到过上帝的垂爱,有些没有,一直不太相信。在很多信仰中,整个世界都是某个神、佛或上帝的杰作,那么,他眷顾的应该是全部,不是吗?那么为什么会有巨大的区别呢?

走在街头,身处由各种宗教、肤色、教育背景的人群中,任何不同都能被包容和尊重,每个人都平静认真地做好份内事,没有偏执,没有厮杀。感动之余,似乎明白了一点。

被神佛或上帝赐予的土地是相同的,最终变成的样子,却是人为的结果。

就像一个女孩,被父母珍宝般精心养育,连同全部祝福随女儿一同托付给丈夫,多年之后,很多女孩依旧是娇美而甜蜜,有一些却憔悴凋零。这就是善待与否的区别。

对人如此,土地也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善待的土地,才是家,即便是异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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