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我清醒地奴役著我自己,然後我在喊累。有另一個我,跟我說不能停下。
3/23是第三次取卵的日子,在3/21凌晨12點、手術前35小時我打了兩針破卵針,然後開始等待。當天9:30報到、11點手術。不可思議的是、我跟醫生要求10:00~10:30給我一個空房間:我要開完會再進手術室。我光是講出來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我還是這樣做了。我不知道我在堅持什麼、是這份工作?這份薪水?省事?還是面子?
我取出了13顆卵,有一顆過熟、另一顆培養中。對於這次的取卵結果我心裡有底,從最後一次的陰超掃描就知道,大概可以取出10~12顆卵。有過兩次經驗的我,已經知道怎麼看超音波、怎麼追蹤自己身體的狀態、怎麼預估取卵數。我萬分欽佩試管多次的準媽媽,每一次取卵,對我都是個折磨。
我已經不行了!我心裡的狀態很不健康、我身體也不舒服。這次取卵已經比前兩次好太多,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紀大的原因,我覺得好疲倦。是那種想拋下一切休息、大哭一場的放縱,我不敢奢想。
3/23中午12點我麻醉起來,我弟帶我出診所,看著我扶著肚子顛頗行走,他擔心地看著我。我跟他說,我沒事。他只是繼續皺眉。我跟我弟到診所旁的咖啡廳兌換餐點招待卷,我跟他說樓下酒吧的事,他點頭說會幫我再注意。怎麼會有這麼多上新的事。
下午,我爸爸傳訊說小姑姑的土地要被法拍,另外4個共同持分者想要買下小姑姑的持份,我爸手頭上沒現金,他問我要不要買?買下小姑姑的持份需要一筆現金,我撐著身子盤算了一下,的確是門可以做的生意,但這樣一個算計下來,我更累了。晚上,我主管發訊息給我,說xxx加班申請是否合規。這是我最不在意的事情了,我的身體、我的家人是我現在最在意的。公司的這些流程,我只當它是領鈔的程序,老實說,我已經沒有力氣在意了。
隔天是組長討論Calibration,我沒想到我要控場。當下我的麻藥還沒退,主持的不甚理想,甚至還少約了一位組長進來。我沒想到這麼低級的錯誤我會發生,我心裡對那位組長很過意不去,但我已經做了,也犯錯了。我可以做的就是道歉,然後下次好好做,看是要尋求他人協助?還是暫停?這些都好。這位組長的心眼比其他人多一個,我算是得罪了他,但....,那又能怎麼辦呢?!
我跟主管用message講了幾次組員的rating,她總是嫌我描述不清楚,又拿這個比拿那個比,哪怕我跟他說當時公司沒有把職稱和職等做比對,他還是不相信,他不滿意。直到他週四在Calibration上面問了其他組長,其他組長講了一樣的話,他才知道我講的是真的。對於跟他溝通,我感到疲累。
週五早上,我請了兩小時的假休息。把小姑姑那筆法拍程序釐清,然後寄信給我主管我小組年度考績的結果,開了三個會、過完了kick-off的PPT,然後結束了一週。
我當下已經要累癱了,我可以感覺我的身體極度不滿,我逐漸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週六早上9:00,我收到我弟的簡訊:昨天酒吧的聲音有點大聲。我心情很差,酒吧這王八蛋到底要搞多久,住宅區不能開設酒吧這件事,我要講多久?!我跟一樓房東發了訊、給環保署打了電話、然後call議員、call里長,重複的事我繼續做,就在9:00~9:45,等待候診的這45分鐘內。
9:45,護理師打開診間的門叫我的名字,剛好我另一個房間跟里長講完電話,我進去看醫生。醫生總是和風煦煦、笑臉迎人,他跟我說我這次取卵的情況,我問了他取卵各階段的dropping rate?為什麼我右邊卵巢的卵比左邊的多很多?AMH值是否無法改變?她愣了一下,不是因為他不懂,是因為要幫我科普需要花很多時間,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花了十幾分鐘好好地跟我解釋,還把我上次和這次卵的照片拿出來比對,跟我說什麼樣的卵叫品質好。看完診出來的時候,已經10:10分了,我在診所櫃檯付款,然後環保局又來了電話,我邊講電話邊付款,嘟囔著酒吧找議員跟台北市政府關說的事,診所櫃檯不敢打擾我,她只是打個手勢、跟我說付款完成可以離開。然後我前往兩個街口外做蛻變遊戲。
我太太最近熱衷各種心靈療癒、頌缽、覺知體驗,「蛻變遊戲」是他在上個月幫我們倆報名,後來延期到今天的。我身體萬般疲累,但我還是盡力支持在場的玩家:菲、莉塔、我太太還有我。中間那些教練技法就不說了,我想到這裡,我已經清楚教練技法、也清楚我要怎麼支持對方。我太太說我就是顆老實樹,只要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都會點出,偏偏我又聰明,所以總是可以一語中的。從10:20~12:15,我已經快昏倒了,我跟教練說我需要休息,隨之我攤在外面沙發上昏睡。
13:45,菲跟莉塔回來了,莉塔淋的跟落湯雞一樣。莉塔說他本來有個直覺角他要帶傘,但後來腦袋一想,晴空萬里的決定不帶了,沒想到吃完飯一場親盆大雨直接把她淋成落湯雞。不要忽略直覺,教練說。
什麼叫直覺?
“直覺(英語:intuition),又稱為直觀,通常指一種不用經過太多思考過程,很快就能出現的直接想法、感覺、信念或者偏好。
當人有某種信仰,但是不確知它的原因時,通常會將它歸於是一種直覺。
認知科學認為這是因為生存的演化壓力而產生的人類心智能力,讓人類可以快速做出判斷,採取行動。
這是維基百科對於直覺的定義,這樣看起來,或許直覺可以幫助我。我在蛻變遊戲中開門見山地對教練說我不相信科學無法驗證的任何事物,包括神、宇宙、天使。我覺得人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創造出來一個想像,自己去實作後,把所有的功勞歸因於這想像,臣服於想像。我不懂,如果我臣服於祂,那我是什麼?如果祂先知先覺,那我算什麼?像伊底帕斯那樣終究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不認同,然後我連續走到兩格,要我用直覺來判斷。
第一格NG,取回了一滴眼淚。第二格OK,得到了幾秒鐘的按摩。
教練問這前後兩次有什麼差異?是否我遵守直覺?我說:這前後兩次是機率問題,跟直覺無關。今天因為第二次我選了按摩,然後上天回應,這是標準的倖存者偏差,實際上,每次投幣機率都是正反50%,概率上來說是一樣的。
我其實可以抹去眼淚,但我希望帶著淚水前進。
我本來就不是個怕哭的人。
接著我又抽到了障礙,團體障礙給了莉塔,她講了她生命中的阻礙,我可以感受到,那阻礙還在他身上、甚至掛在他臉上。聽他的講述,我當下只感到沈重,我想幫他,但他的路要他自己走。我只能把覺知送給他,哪怕他因為哭得太兇、四滴眼淚已然憂鬱。接著障礙給了我自己:
“我害怕如果我敞開心房,就會失去理智”
我想到了我媽媽,那些我萬般委屈、全力以赴,自以為有所貢獻,最後被全然否定的日子,敞開了心房結果卻是如此心如刀割,我不想。
遊戲結束前,教練我問要不要讓恩典抹去我的眼淚,我擦乾了一滴、但流著另外兩滴。曾經流過的淚是我的回憶,抹去了它、也抹去了我自己,我不願也不肯。
16:15,我體力已經完全透支,我沒有力氣了。為了保持理智,我還是跟我太太在路邊邊聊天邊等計程車,我講著莉塔、講著我自己。我回到家,然後沈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