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蚌

2022/04/0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藝團體已經三年多了,三年前我的藝術治療碩士班畢業在即,這三年,我畢業,我罹癌、世界爆發疫情、更換場地、成員來來去去、寥寥無幾......諸多變因,都沒有讓團體中斷。
我不會放棄的,即便只剩下一個人,剩下一個夥伴,除非我死了,我就放手了,夢與藝術是我的召喚,我之前出書就已經明志了,我走這條路自己是清清楚楚的,清楚這條路的幽暗與浮影。這不是年輕衝動的夢想,是中年危機婦女被命運鉤牽、逼迫到無路可走時唯一沒有遺忘的一條小路。
余德慧老師曾提到「心靈療癒」,他說那是一種生命轉化的技藝學,就是把自己的存在作為贈與的手藝,他強調除了精神的部分之外,最重要的是「手藝」,就好像我們團體在做的事,也是我們在彼此身上做的事。
「聆聽夢」不是要聽夢中的意義,而是聽各種不清楚的陰暗的部分,越是分析式的心智就越看不見靈魂。我們畫畫,畫我們聽到的夢的邊邊角角,我們不是在畫意義的東西,因為意義的固定的東西,而畫不是。
說道技藝,紀錄夢境是一門心靈技藝嗎? 無庸置疑,而且是最簡單上手的技藝,只有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辦到,無關他人的事。
一開始,真正落實在床頭擺上小本本,去文具店挑一本你喜歡的小本子吧,琳瑯滿目的筆記本、素描本、帳本.......素的、花的、卡通的......什麼藝術風格的本本都好,就塞在枕頭下或擺在床頭櫃上,醒來能順手先記夢,即便無夢也寫上一二句話語,似醒非醒之間地喃喃自語。
有夢無夢都正常,真的無夢也可以寫一句話,什麼都好,例如我有時候會寫「啊~貓壓住腿了」「幹!夢見不喜歡的人,不想將夢記下來,最好此刻立刻遺忘那個鬼......」或者,我最近常常醒來第一句是「南無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阿彌陀佛」有夢記夢,無夢寫一二句話,沒有任何技藝比這個更簡單了吧。
為什麼要放小本子記夢?不能僅憑記憶記下來嘛!
你的記憶是靠不住的,妳記下夢後,最好直接的寫下這個夢當下迎面而來的鮮活經驗,快寫下來,那是記憶難以做到的。
妳有沒有勇氣直接去接下那個經驗?那個原初的東西?那個影像?放手寫下來吧!
余德慧老師說過:「當我們說一個人的心理豐不豐富的時候,我們其實要看到他的內心意象,而不是去看他是不是擁有很多唱片,擁有很多書。」我很榮幸能認識夢藝夥伴,他們都是滿腦子充滿豐富意象的人,當然我也是。
不要怕夢幻中那些影像帶給你的感覺、衝動、喜、悲、驚嚇、熟悉、陌生、恐怖、親近.......,這些感覺會帶你到不同世界去,記夢、畫夢、書寫,就是一種冥視,一種內在的冥視。
夢的意象是最重要的啦!先不要管有意義沒意義,先不要管這個夢在告訴我什麼東東啦!不要分析夢的內容,要去感受夢其中的氛圍,輕快?明亮?黑暗?沉重?每個夢都有質感呀!妳的夢感覺起來是酸酸苦苦的?還是澀澀的?甜甜的?鹹鹹的?安靜地?熱鬧?吵雜?......這個夢幻空間要去體會覺察。
化療期間,我做了一個夢~
我和爸爸、朋友去參加一個戰爭,他(她)們一部分的人裝戎後被帶走,我留在一個小室內等待,等了好久,他(她)們都沒回來,我著急了,不知道他(她)們怎麼了,爸爸怎麼了,我打開我放皮包的置物櫃,發現皮夾子被動了,裡面的錢與信用卡都不見了,手機還在,但手機的電力只剩下最後一點點了!我邊跑邊在手機中尋找他(她)們的手機號碼,始終搜尋,好不容易搜尋到一個女性友人,撥過去卻無人接聽。天漸漸黑暗了,我跑迷路了,沒錢,手機也沒電自動關機了!路上空蕩蕩的,我想找警察局,也許警察可以幫我。然後就醒來了!
醒來超不愉快的,這種失去家人、失去金錢、斷了與人的聯繫,還迷路了,連手機都經常在緊要關頭沒電,這些失落與無力,就好像我真實的人生,只是現實中人必須堅強起來,勇敢面對,並相信一切會好轉;但在夢裡,那種無助感會放大一萬倍,感覺末路將近。
去年疫情最嚴重的那段日子,常看到一些人的夢,都是一些令當事人不太愉快的夢,我也做了不太愉快的夢,可見集體無意識是很強大的。在疫情嚴峻的時刻,我們的無意識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又無助、恐慌、焦慮、不安....這是難免的,但我始終相信創作的療癒力量。沒有人是聖人,平凡的我不企圖超凡入聖,只願做過老老實實的自己。
老老實實的做自己,就是做一個蚌,知道那顆讓人痛苦的沙子一直都存在,與其哀怨沙子跑進生命裏,處心積慮要移除,不如靜靜的接納它,靜靜地給自己時間,讓內在分泌的血與淚去包裹它,有朝一日它會成為光輝奪目的珍珠,即便無人能親見那顆妳內在的珍寶。
夢的拾荒人
夢的拾荒人
夢是夜裡的風景,內心的真實,地底下的森林。我蒐集無意識的碎片,散落的記憶棉絮,用筆編織夢的短箋,我在夢的荒原尋找靈魂,我是夢的拾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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