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水 II

搖晃像是根本忍無可忍那樣。

我抱著裝滿濕衣服的臉盆上樓時看見一抹人影迅速從漆黑的樓梯間逃走也似地跑過。我沒看清楚她的臉只知道她搭了電梯。她的電梯到了我也沒去過的六樓。

轟隆轟隆的撞擊聲。我看見眼前的洗衣機正一步、一步震動著離開它原本的位置，身後牽著密密麻麻緊繃無比的的電線與水管。我感覺吵和哀傷，同時冷靜異常地想如果那個逃走的學姊突然搭著她的電梯回來且她身後跟著室友房東或者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群人然後指著我的臉大叫著就是她就是那個弄壞的人，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我是不是也應該從這個場景逃走呢但是我只是站在那裡看，像觀賞一隻困住的狗如何拖著牠的捕獸夾試著跑遠。我看見那尾巴似的水管劇烈抽搐。彷彿能預見下一刻的爆裂，我甚至有些期待看見它毀滅瓦解——至於我上樓後放入脫水機的衣物則相對乖巧地在它灰色的滾筒裡，穩定地旋轉著。我初搬入這大樓時，剛開始使用這脫水機時也會像那樣不正常地搖晃顫動，乃至位移，於是我會把旋鈕扭回原本的零，脫水機推回原本的位置，打開蓋子，拉出塑膠隔板，將底部濕透的衣物一件件拎起來，一件件換另一個形狀擺回去，再合上。合上的時候我會說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

我沒有伸手去阻止這一切，洗衣機突然又自己靜止下來了，像死掉了一樣。直到我察覺，它還在原地持續而安靜地旋轉，似乎才意識到一切其實都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