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挪威的森林》，有雷慎入
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最近又重看了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
於是想要做個紀錄
一、村上春樹的魔力
村上春樹的書對我而言很有趣
這個有趣並不是指他小說的內容有趣
而是針對「我明明看不懂，怎麼會一直看它」這件事情感到有趣
明明是很流水帳的書寫方式
明明那麼艱澀難懂
明明充滿一堆隱喻讓人摸不清它到底要表達什麼
為什麼會一直重複去看呢？
我怎麼就不會重複去看《資本論》呢？
(沒事，我根本沒看過ㄏㄏ)
開始工作之後漸漸有了答案
我覺得這是村上春樹風格所帶來的魔力
在極為焦慮波動不安的時期
看著村上春樹的文字總有一種讓人靜下心來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主角就是那樣安靜的人
可能是因為沒有很高潮迭起的劇情
可能是因為對事物鉅細靡遺的描述
當我慢慢閱讀著這些文字時
靜靜看著他描述一個人，從衣服的款式、衣服的顏色、衣服的品牌、手錶的品牌、頭髮上的髮夾、緊張會摸髮夾的小動作、再到他對於這個人的感受
就像是在堆骨牌
一塊又一塊
慢慢堆出一個清晰的形狀
這樣冗長卻清楚的文字
讓我會不得不放慢自己的速度與呼吸(不是激情ㄏㄏ)
心情或許就因此沉靜下來
不再那麼焦慮不安
另外在長大之後
慢慢能夠看懂一點村上春樹的小說在寫什麼
《舞舞舞》在談一個人卡住之後失去方向無法前進的故事
《挪威的森林》是在談孤寂、死亡、愛情的故事
(你看吧，真的只有一點點，我也只舉得出這二個例子ㄏㄏ)
或者說
能夠開始跟裡面的角色感同身受吧
看著描述可以有種「對我懂，就是這樣」或者是「原來這個隱喻就是在講我現在這個處境」
然後理解他在說什麼
或許就是這樣突如其來挖到寶的感覺
那樣的隨機性
賦予我一次又一次重看的動力吧
二、關於《挪威的森林》這本書
我印象第一次看《挪威的森林》是在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坐在老姊的房間
那是一個三四點的時刻
老姊在睡覺，我坐在床邊
房間因為午後陽光的位置偏移而無法直射入室
所以讓室內刷上一層淡薄的昏暗
但從窗外透進來的白光又讓每個文字都是清楚的
整個視覺是白色與暗紫色交融的
我因為好奇老姊看的書
所以隨手拿起了這本
然後
想當然耳
看得不是很懂
但現在的我想起來那還真是好險我挑到了這本
畢竟《挪威的森林》對我而言應該是村上春樹所有長篇小說裡面最為平易近人的
有著很淺白明確的情感起伏
而非處處充滿隱喻的詞彙
如果第一眼看的是其他本
我想我大概再也不會看了吧
總之我看了
我無法知曉它對我的生命有什麼影響
我覺得我很多價值觀都變得和其中的主角相似
但若是說我會變成這樣都是這本書的關係
我想也太過於甩鍋推卸責任了
然而不得不承認
對於一個小學三四年級的孩子
它給予了我對於大學、未來和愛情的想像
求學階段，如果心血來潮就會再拿來看，不過大部分對於這本書還是都處在看不懂的狀態
但很有趣的是
大學的時候
可能遇到的人和經歷都多元起來
所以當看到某個角色的時候
內心就不由自主會浮現某些人的樣子
現在想想也是奇妙
不論電視、電影、小說、漫畫
我看了這麼多作品
會讓我這樣非常真切看到這個角色就聯想到現實的某某某
也就只有這本《挪威的森林》
然而出了社會
視野更加開闊
體悟更加多了
回頭再看這本《挪威的森林》
愈來愈看得懂了
直子的病是什麼
什麼叫做「死不是與生的對極形式，而是以生的一部份存在」
甚至能在其中得到某些安慰
每次重看
都會依照心境的不同
好像不一地看懂了裡面所說的什麼
每次都有新發現
難怪我高中時候，歷史老師會對我說：「你現在看村上春樹還太早了。」
或許真的是這樣
但它埋下了許多種子
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就會破土發芽吧
三、心得
我只能將這些要說的作為心得分享
畢竟我不能確定村上春樹真的這麼想
只是我看到了，所以我這麼想
有點像
有這本書的存在
所以有了感知某個概念的我
以及某個被感知的概念存在
(TMD現象學大中毒ㄏㄏ)
總之就是瞎猜
但我真的這麼想了
誰又能說它不真實呢？
也希望這些心得能夠幫助更加理解這本書一點
讓其他人在看的時候能少一分阻力
(但也要有人願意看這麼多字看到這裡ㄏㄏ)
1. 直子的病是什麼
我猜
直子的病是孤寂
或者說無法跟社會連結
無法確定自己的一言一行是不是能被社會接受的
所以在主角跟直子多年後首次相遇，切入的角度是團體生活
直子也問了一句：我能過那樣的團體生活嗎？
kizuki就像是直子跟社會的連結
他死了
所以直子就開始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所以才對自己有以下的描述：
「最近一直持續這樣。就是想要說什麼，每次也只能想到一些不對勁的用語。不對勁的，或完全相反的。可是想修正時，就更混亂而變得不對勁，就越發搞不清楚自己最初到底想說什麼了。感覺簡直像自己的身體分開成兩個，在互相追逐一樣。正中間立著一根非常粗的柱子，我們一面在那周圍團團轉著一面互相追逐。正確的語言總是由另一個我擁有，這邊的我卻絕對追不上。」
說話有「正確」這件事情的時候
就代表它加入了他人觀感這件事情
所以在每次說話的時候
都會歷經一次自我否定
不是我想說什麼
而是我應該說什麼
然而這真的是我應該說的話嗎？
還是我以為的應該並不是正確的呢？
不斷自我否定
陷入混亂
然後倉促之間講出混雜而不三不四的言詞
讓人怪異也讓自己羞愧
因而逐漸遠離
然後與社會脫節
最終走向孤寂
所以後面劇情的安排上
直子住進了山裡面的療養院
與世隔絕
主角則代替了kizuki
成為直子與社會的連結
那一封封的書信
對於直子的病況有好處
正是因為它連結起了社會
最後直子燒掉了它們
也代表直子與社會斷絕的決心
也就是走向死亡
2. 關於生死
開頭不久就講述到了這句貫穿全文的話：
「死不是與生的對極形式，而是以生的一部份存在」
我想這有二個解釋：
一個是死亡的因子就在我們生命之中
不斷累積
然後某天就會將我們帶走
就如同裡面自殺的那些人一樣
死亡的因子不斷累積
沒有人察覺
沒有人能阻止
然後到了某天
累積過多了
臥軌、上吊、窒息
沒有原因
另一種說法是
我們人活著都背負著死去的人
那些記憶、那些過去、還有這份失去
我們因為他人的死亡
肯定會有所改變
死亡就這樣住進了我們的生命之中
成為生的一部分
就像直子所背負的
那些死去的人
住在她身體裡的聲音
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它們喧囂吵雜
最終
被拖入了陰暗的森林裡
3.關於劈腿
之前在跟朋友聊天的時候
主角被理解為劈腿渣男
說真的她講述的都是事實
所以我也沒啥好反駁的
但我想了想
為什麼要特別寫劈腿的環節呢？
作者想透過劈腿來告訴我們什麼？
在故事裡
直子愛kizuki，主角愛直子
kizuki死了
不論主角做了什麼
直子終究沒有愛過主角
因為直子終究愛著kizuki
或許直子在某種程度也在享受著自己的生病
像是在對死者說著：
「嘿，kizuki你看，我很痛苦喔，我愈是痛苦，就代表你在我心中還是一樣重要。」
這樣的心情至於不能接受主角的愛
因為接受主角的愛然後幸福起來
那麼這樣對得起kizuki嗎？
OK你死了，所以我要再去找新的對象然後變得幸福囉！
怎麼可以這樣？
這樣不就代表背叛了kizuki，背叛了這份愛嗎？
所以劇情安排上
直子後面愈來愈無法給主角回信
原因是回信的過程中，會有許多的雜音
死去的人會來干擾她
我想
死去的人就是kizuki
干擾的語言就是：「沒了我，你很開心對吧？」
所以直子最終選擇了kizuki
走向陰暗的森林
另外一條愛情線
則是主角愛著直子，綠愛著主角
然後故事的最後
直子死了
主角也走到跟直子生前一樣的泥沼
如果直接跟綠在一起
那麼不就是背叛了對直子的這份愛？
所以在這點上
主角很可能成為第二個直子
被過去拖著
然後也被拖進陰暗的樹林中
在繩子圈出的中心看見死者的臉龐
然後綠
就像是主角一樣
愛著活在過去的人
付出的愛無法得到回報
再去承受愛人死去的哀傷
然而在劇情的最後
玲子姐就像機械降神一樣出現了
主角：「我對直子說我會一直等她的。可是我卻沒有等。結果最後的最後竟然放棄她了......我覺得我很難原諒自己......」
玲子姐：「如果你對直子的死有什麼類似痛的感覺，那麼你就終此一生都繼續去感覺那痛吧......不過和那是兩回事，也請你和綠小姐兩個人幸福地過吧。你地痛和綠小姐是沒關係的。如果你再繼續傷害她的話，會無法挽回喔。所以雖然或許很辛苦，不過請妳堅強起來，再多成長一點做個大人吧。」
玲子姐這段話是在讓主角走向與直子不一樣的道路
不要被過去束縛
而是選擇未來
就像裡面主角常常在說的
死者永遠17歲
然而生者卻要繼續向前進
回歸對於生死的議題
死是生的其中一部份
所以請背負著直子的死
就如同背負著kizuki的死一樣
我們所有人活著都背負著他人的死
然而我們依然會繼續尋找我們的幸福
所以我想
之所以安排劈腿的情節
是用來做對比做比較
是為了鋪陳出最後要說的、對於生死的那段意思：
「我們都背負著死亡
但不要被死亡牽連了無辜的人」
就像直子牽連了主角
主角也差點牽連了綠
他們都是無辜的
活著的人
終將要往前進
終將要為了活著的人著想
所以與其說是劈腿
或許可以說是藝術上對於生死的選擇
這是我所理解的
關於為什麼要特別使用劈腿這個劇情的原因
4. 《Norwegian wood》
《Norwegian wood》這首歌貫穿了整本書
後來聽了這首歌，因而想試著給出為什麼選這首歌作為書名和直子最愛歌曲的的答案
《Norwegian wood》這首歌是一首「我被邀請去人家家裡看貓咪後空翻，然後我什麼也沒做」的故事
歌曲裡面
什麼也沒做的主人翁之所以什麼也沒做
正是因為他心有所屬
身體不屬於他
而是屬於另一個人
就如同直子的身體屬於kizuki
所以無法濕潤一樣
而這樣「示愛、被示愛、被示愛者無法放下的人」這樣的三角關係
也正如同綠-主角-直子；主角-直子-kizuki
這樣兩組的三角關係
另外直子之所以最愛這首歌
正是因為
如同歌曲最後結尾所唱的
當他醒來
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在空蕩的房間
示愛的、被示愛者無法放下的人
都不在身邊
只有他孤獨一人
就如同直子那樣
示愛的主角離去、無法忘懷的kizuki死去
只剩她孤單一人
還有歌曲的開頭：
I once had a girl
Or should I say she once had me
這句話很耐人尋味
那個a girl可以解釋成是邀請主人翁去她家的女性
也可以解釋成是主人翁放不下的女性
所以對直子而言
她曾經擁有主角，或者說主角曾經擁有她，然而她不回應主角，一切成為過去
她曾經擁有kizuki，或者說kizuki曾經擁有她，然而kizuki死了，一切成為過去
或許有點超譯
但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吧
四、最後
其實本來想要寫一篇分析
一段一段去分析理解為什麼要這樣安排，為什麼有劈腿、為什麼有野井、為什麼要寫螢火蟲
但開始構思才發現
這真是一個大工程.......
難怪會有紅學的出現
一本書真的研究下去
那是真的很可怕啊.......
希望有回應到之前被提出的、一時之間無法三言兩語回應的一些疑問
也希望有人可以來跟我討論這本書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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