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談 局又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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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杭州。


「謝姑娘,你可真的要相信我啊!在下的占卜術可是十足真金的武當真傳!西湖旁英俊相師,這可是杭州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喔!嗯……你剛剛抽的這一隻籤,是上上籤。」一名穿著青衫、背著一根「鐵口直斷、武當真傳」旗幟的白面青年,攔住了一名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與她的婢女,抓著她的玉手一邊煞有介事地摩挲,一邊正經八百地說道。

「真的?可是,我求籤,跟我的手有什麼關係啊?」謝道蘊一聽求到的籤是上上籤,很是想知道該如何解籤,卻又覺得自己的青蔥玉指被一個陌生相師摸來摸去的,很是不自在。

青年一邊磨蹭著對方的手,一邊將兩人引到一旁的算命攤上坐著:「當然有關系!你剛剛在廟裡是用什麼求的籤?用手嘛!所以當然有關系啦!我看看!哎呀~不得了啊謝姑娘!從你的感情線看來,你最近紅鸞星動,再從你的骨相來看,你的紅鸞、天巫兩星簡直是靜極思動、大動而特動啊!不出兩日,必定會有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宗教或算命業人士與你結緣!況且,再加上你的皮膚晶瑩剔透,美若天仙,註定與水、與天仙有緣,所以說你的緣份很有可能就出現在湖邊或是廟邊,尤其是……」

「尤其是那種在湖邊或是在廟邊擺攤的相師,對不對?」一個如黃鶯出谷般美麗婉轉的聲音自青年相師身後傳來。

「對對對!尤其是兩者具備尤佳啊!你還真有悟性!」相師渾然未覺。

「那麼,具體到底是在哪一天呢?」那個聲音又出現了,謝道蘊與其身後的婢女都不自禁的笑了出來,就好像一大一小兩朵出水芙蕖,清麗動人,看得相師都癡了。

「喔!具體嗎?很有可能就是今天或是明天!要不這樣,我再看仔細一點。哇……你的皮膚光鮮亮麗、富有彈性,想來就是在今日啦!」相師不知死活地多磨蹭了謝道蘊的小手幾下。

「是不是就是在說你呢?你那麼帥,又那麼剛好在擺算命攤。」

「對啊!我竟然也剛好符合條件!謝姑娘,我……哇啊~~」相師的雙耳突然感覺一陣冰冷,然後同時傳來劇痛。

「家有嬌妻,還敢在這裡勾引良家婦女……不想活啦!」寧雨馨嬌聲嗔道,雙手提著相師的雙耳,把他拉成了很卡哇伊的大耳兔,直接扯離了算命攤。

「走啦!友拓哥哥和鼎石難得來一趟,在家裡等著你呢!」

「哪有難得?鐵鉉那小子娶了沂楠之後還不是三天兩頭跑到家裡來蹭飯!」大耳兔被拖著走,一邊想辦法整理衣冠,留給謝道蘊一個好印象,一邊反駁道。

「少說人家!至少人家來吃飯還會帶著老婆!」


大耳兔被拖走得急,來不及收拾算命攤。謝道蘊原先打算起身離去,卻不小心撞了攤位一下,一本書就被撞掉了下來。

「《素女經》?這是什麼書?我從小到大讀過了《女誡》、《內訓》、《女論語》與《女范捷錄》。怎麼就沒讀過這一本呢?」謝道蘊秉持著好學不倦的精神,打開了內頁,看了幾頁圖文並茂,登時霞飛雙頰,做了這輩子唯一一次偷竊行為,匆匆離去。


大耳兔被拖到了飯桌邊,見到兩對男女坐落已定等著他;一名老道士倒是很灑脫地用髒兮兮的大手拿著一隻紅燒雞翅膀,在一個生得「頭好壯壯」的小男孩面前晃了兩晃;小男孩就像海豹一樣,拍了拍小手,雞翅膀移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只差「敖唔敖唔」的叫就更像了……

「死道士,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准這樣玩我兒子!」大耳兔咆哮道。然而他的威風霸氣並沒有維持多久,就在寧雨馨的巧手下立刻升級成了「真.大耳兔」!多了一個「真」字,感覺就是不一樣!聽起來「大」多、「耳朵」多、也「兔子」多了!

「我、的、大、耳、兔、兔!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對師叔大小聲啦!」寧雨馨笑容可掬地提著大耳兔越發長的雙耳,她的語氣越發輕柔,她的手勁就越發強大。

一百三十多歲的玄虛與六歲的趙大業互視一眼,很是一致地聳了聳肩,繼續玩……


被拖到了飯桌的空位上,大耳兔很是委屈地嘟著嘴,拿起筷子,就要吃飯。偏偏就在此時,趙家優良的家教發揮了效用,小趙大業很是可愛地說道:「爹吃飯、娘吃飯、玄虛爺爺吃飯、鐵叔叔吃飯、鐵叔母吃飯、荀叔叔吃飯、花阿姨吃飯、我也吃飯、大家都吃飯!」這一段話一出,深得武當真傳的大耳兔就立刻感覺到了一道蘊含殺氣的溫柔注視。

海這個摩門特,他福至心靈地瞭解到,如果有些話不說,他就很有可能會頭頂凶兆。

形勢比人強,大耳兔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好!乖!老婆吃飯、師叔吃飯、鼎石吃飯、沂楠吃飯、友拓吃飯、木蘭小姐吃飯、大業吃飯、我也吃飯,大家都吃飯!」

「嗯!乖!大業,你要好好學學你爹喔!看他多有禮貌!」寧雨馨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夢兒抱著大耳兔那一歲的女兒趙紫朧走來飯廳,沒說什麼話,只不過朝大家點了點頭,就坐下了。看到人都到齊了,寧雨馨點了點頭,眾人開始吃飯。在夢兒懷裡的趙紫朧雖然還只一歲,但顯然是遺傳到她娘的優良基因,膚白若雪,眉目如畫,可見她將來定是個不輸她娘的美人。大耳兔看著可愛的女兒,不禁想起當初寧雨馨生下女兒後,鐵鉉和荀友拓為了女孩的閨名是吵得天翻地覆:


有鑑於趙大業(趙大爺)的先例,他們堅決不讓大耳兔參與取名。一個堅持「紫凌」,才有紫煙迷茫,天仙凌波的意境;另一個非朧非月不用,認為這樣才有「月朦朧烏朦朧」的美感在。最後,一直默不作聲的玄虛說話了:「湊在一起做撒尿牛丸吧!小女娃的名字便叫紫朧唄!」玄虛不愧是活了百來歲的高人,果真有見地!

大耳兔在一旁越聽臉越黑,最後拍板定案的那刻,他只能期望自己女兒以後不要七進七出,也不要老賣年糕,更不要把老闆的兒子從亂軍中救出來給老闆摔……


現在看著自己在餐桌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大耳兔感覺自己心好累,好想回去擺攤。


吃飽了飯,又到了考較趙大業功課的時間了!

自從這個小子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應該是從他老爸的夢話裡……)什麼「單打雙不打」的屁話之後,這小子就非常堅決地表態只在雙數日背書。

他在背不出來,要被打屁股的時候就會說:「老爸!江湖規矩,單打雙不打!你今天打我,不合乎義啊!」然後,他還是會被打,因為他老爸不是一個很在乎義的人……

「規矩,這個東西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小子,昨天要你背的詩背好了嗎?」不義的老爸惡狠狠地問道。

「嗯!」小趙大業點頭。

「開始背!」不義的老爸故意在眾人的面前叫他開始背,炫耀自己一個六歲就會背詩的聰明小子。

小趙大業很是機靈,一眼就看穿自己老爸的用心,當下也就開始大聲背詩,好給他老爸「增面子」:「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兩般皆下品,不如來搶……嗚嗚……」小趙大業還沒背完,就被一旁臉完全黑掉的大耳兔摀住了嘴。不過一切已經太晚,來不及了。

因為根據肥皂劇定律第一條:好事通常不出門,壞事絕對傳千里。而六歲的孩子背出這種東西,絕對屬於後者!

某人的耳朵一疼,再次在光天化日下進化成真・大耳兔。

「唉呀!」

「這是你叫兒子背的詩?」

「冤枉啊老婆大人!這怎麼會是我教的?我昨天叫他背的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啊!肯定是那個老道士亂教的!」真・大耳兔在做垂死的掙扎。

玄虛聳了聳肩,說道:「我有那麼好文采嗎?」

眾人一致搖頭,真・大耳兔的耳朵也就跟著變得更長了。而就在真・大耳兔呼天搶地的同時,玄虛隱晦地遞了一個眼神給小趙大業表示讚賞;這人小鬼大、害死老爸不償命的無良童子也是遞了一個眼神表示:過獎了。

然後一大一小兩禍害並肩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起看著真・大耳兔微笑不語。


摀著還在痛的耳朵,大耳兔很是悲壯地站在庭院裡,問道:「荀友拓,你今天又有啥事?」

「昨……昨天……木蘭跟我……有點小摩擦……」荀友拓吞吞吐吐的。

說到這個,悲壯大耳兔就不爽!

自從七年前的大戰之後,自己將妹妹伊莉莎嫁給了秦王世子,將汗位傳給久忽邪後,就舉家遷移到了杭州來。那還不打緊,真正要命的是三年前,荀友拓來杭州看自己的時候,在路上被一個女山賊給調戲了。荀友拓很害怕,轉身就跑,一跑就跑到了秦王特意為道衍而建的蘭若寺裡。逃跑的時候,這個男孩慌不擇路,跑到了一間禪房裡,隨手緊緊鎖上了房門。

「啊!」女孩用悅耳的聲音尖叫。

「啊!」男孩用刺耳的聲音尖叫,緊接著一連串的東西碰撞與拳頭入肉聲響起。

兩聲尖叫先後傳出。

沒有錯!那名借宿蘭若寺,在大白天洗澡的女孩子就是……


「……是源靜香?還是聶小倩啊?」三年前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大耳兔問道。

「…不!是花木蘭!」荀友拓聽得臉都黑了。


自那之後,荀友拓把荀家總部從穎川遷到了杭州來……然後三天兩頭就跑來說些愛情的煩惱:

「昨晚,我們有點小摩擦……」


「昨天,她說她想自己回家一次……」


「昨天,她說她有點不舒服……想吃糖葫蘆……但又怕胖所以不想吃糖……」


「昨天,我們有點小吵架,她說爾而也想要靜靜地喝個茶就好,不一定都要出門走走……」


「昨天,我們吵架時她竟然叫我滾出去!」難得的大碰撞!

「你怎麼回她?」大耳兔八卦之魂徹底燃燒。

「我不出去!」瓊瑤愛情小說的標準答案……



大耳兔忍住想叫荀友拓大膽頂撞花木蘭回去的衝動,開口說道:「難免的嘛!習慣就好了啊!」

荀友拓很是執著地搖頭道:「唉!不行!我真的很愛她!外型、個性,每一點都那麼地完美……她真的就是我心中的理型、是我的女神、是接下來這些年我都會一直追的女孩!」

「你以為你有幾把刀啊!滾出去!」大耳兔怒了。

「我不出去!聽我說完!還有,我們啊……」荀友拓這倒楣孩子繼續絮絮叨叨,絲毫未覺大耳兔在他進入敘事狀態後三分鐘就跑得沒影了……

確定了荀友拓大約還要三十分鐘才會發現自己跑不見人了,大耳兔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跑去了離家大約只有幾十步路的蘭若寺找道衍聊天。

(怪了,當初荀友拓為啥不跑來我家?有陰謀?)

道衍自從離開北原後就與玄虛四處募款,再加上秦王(不對,該稱當今人皇了。)的慷慨捐贈下,總算在距離杭州吳王府只有幾十步路程的地方建成了蘭若寺。

「悟空!悟空!是我!道衍大師在嗎?」大耳兔衝著一個生得尖嘴猴腮、正在掃地的小和尚叫道。

「趙施主,是你啊!呵呵,方丈當然在啊!就在裡頭,我帶你進去吧!」悟空喜道。

「想趁機偷懶啊?我自己進去吧!」

「哈哈,慢走啊!」發現自己的奸計失敗後,悟空吐了吐舌頭,作了一個怎麼看都像猴子的鬼臉,繼續低頭掃地。


「道衍師父,欸~棣哥、士弘,你們怎麼都回來了?竟然直接無視我,跑來道衍師父這裡,太過分了!」走進道衍專用禪房後,大耳兔意外地發現了兩個久違的身影。

「哈哈,趙……呃,不對,應該叫您吳王殿下。吳王殿下勿惱,這不是順路嗎?誰叫蘭若寺蓋得比吳王府還要更靠近城門呢?」朱棣豪爽大笑,朱能則直接給了吳王殿下一個熱情的擁抱。

朱棣與朱能實在是靜不下來的人,當初來到杭州不過住了半年多,這兩個傢伙就整天嚷嚷著無聊,開始四處跑商。三年前荀友拓開始在杭州定居之後就更糟糕了!荀友拓一個叫做「馬三保」的手下跟朱棣一拍即合(跟歷史上一模一樣……某種程度上……),兩個膽大包天的人竟然就拐帶著朱能下了西洋去冒險!這三年裡他們待在杭州還不到三個月呢!

「欸!吳王殿下,這一次咱們回來給你帶了一份禮物。」朱棣神神秘祕地笑道。吳王一聽就樂了:「什麼禮物?」

看到吳王困惑的笑臉,朱棣豪邁地笑道:「你看!我給你帶的東西在那邊!」隨即向道衍手上一指,原來是一個棋盤。

「這就是你先前說的西洋棋和西洋棋盤吧!這可是大哥特地去麻六甲跟幾個紅毛番買來的!」朱能說道。

「哈哈!少來!別以為我沒出過海就不知道,從西洋回來哪裡有不會過麻六甲的!不過還是謝啦!哇!這棋的底座還附磁鐵的」吳王大聲驚嘆,隨即抬起頭問其餘三人道:「怎麼樣?有人要和我下個幾局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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