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最愛」版本 x 7

什麼才是「最愛」？？「最愛」的感覺是什麼？？邁入了前中年期的此刻，想起這個問題，多年的社會經驗訓練著自己不可將話說絕，最好在形容上留點空間可以轉寰，儘量少用最高級的詞，免得自己下不了台，或者等到最有把握時，再將這個最高級的形容詞用出，來顯示形容物的獨特性；但生活真的需要如此嗎？？為什麼無法在像小孩時一樣，隨意的說出我的最愛，話雖如此，但心中還是明白，喜歡跟愛是不一樣的，尤其跟「最愛」完全不同。

很多人都知道「最愛」這首歌是1986年的電影【最愛】主題曲，當年張艾嘉自編自導自演自唱的這部作品，一口氣入圍了九項金馬獎，也讓她再次拿下最佳女主角獎以及隔年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女主角。在這部由她和謬騫人合演的電影裡，故事敘述著白芸(張艾嘉 飾)與吳明玉(繆騫人 飾)在丈夫都已過世的多年後相遇，這對深交好友，慢慢地挖掘出過去多年隱忍的心結，明玉的丈夫俊彥(林子祥 飾)曾經與白芸間的那段情感，讓彼此矛盾、痛苦、掙扎，究竟誰才是男人的最愛？或許是其中一個，或許誰都不是，或許兩個都是，糾葛不清的錯愛，二十年的光陰，不再見愛情的角力，卻望見了兩個女人彼此守候的成長歷程…

這首詞的原來出處 — 作家鍾曉陽所寫的「紅顏」，衍生出張艾嘉的「最愛」，張艾嘉的歌喉說不上頂尖，但是她詮釋歌曲的那種知識份子式對愛情與人生的優雅自嘲，讓她的「最愛」版本，有著切合電影的韻味。

不同於李泰祥編寫的張艾嘉版本，作曲人李宗盛自己操刀的潘越雲版，反而讓人體會東西交融的風情，從一開始的鋼琴前奏，溫柔舒緩地帶進靦腆的情竇開啟，間奏時的小提琴蘊釀著 —

鼓聲一落，磅礡的情緒下洩，「自古多餘恨的是我，千金換一笑的是我，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我…」在西方樂器的編制裡，襯托著阿潘歌聲的柔情與嬌媚，讓鍾曉陽歌詞裡的東方女性情愫清麗淡然，特別地立體。

鍾曉陽在當年被視為張愛玲接班人，這首「最愛」一詞的原文 — 「紅顏」(出自『細語』一書)，在稚齡女子的閨怨說愁外，對愛情的決絕態度，倒頗有張風(全文附註文後)。這是首好聽的歌，日後有許多會唱歌的人都曾選唱過，如許景淳、齊豫等，但是我卻特別喜歡張國榮版本，不只因為這是少有的男聲版本，這也是我對張國榮開始改觀的一首歌。

我不知道香港人在聽到張國榮這個版本前，是否已經一如台灣人般聽過張艾嘉和潘越雲的版本，這首由鄭國江詞、盧東尼編的版本，並未如兩位女歌手的版本般各擅勝場，卻也因為這沒有一定要做點什麼的詞和編曲，反而讓張國榮歌聲可以獨立出來，提供一個欣賞他漂亮音質的機會。另外提到我之所以對張國榮改觀是來自這一首歌，主要是針對張國榮在這首歌中的最後一句話 — 「沒想到你竟和我一樣(港語為”沒想到你同我一樣”)」，我一直覺得這首歌的精髓就在這句話上，曾經萬般愆懟，情愁難解，張國榮彷彿露出一抹笑的看待這一切，表現他對於這首歌的詮釋，不同於國語版的紅顏閨怨情…也就是這一個小地方，讓我不再視張國榮只是一個偶像明星，從此以後，他也就成了我的「最愛」之一。

紅顏若是只為一段情 就讓一生只為這段情
一生只愛一個人 一世只懷一種愁
纖纖小手讓你握著 把他握成你的袖
纖纖小手讓你握著 解你的愁 你的憂

啊…自古多餘恨的是我 千金換一笑的是我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都是我
只有那感動的是我 只有那感動的是你
生來為了認識你之後 與你分離

以前忘了告訴你 最愛的是你
現在想起來 最愛的是你
紅顏難免多情(你竟和我一樣)

鍾曉陽「紅顏」一文

紅顏可以是一襲衣嗎
斷髮為線
頻密地繡，纖細地繡
天雨時撐傘不如披衣
披著落髮
到你窗前
你正在燈下呵手寫信
如果紅顏是一襲衣
衣底的人你可憐惜
襟下的嬌慵，袖中之戀
你皆接了去
衣上的雨忽都化成酒痕

紅顏生來命薄
你卻薄情
我設法要辜負你
但我怕辜負後春光要怪我
給我長夜的冷肅
長長的巷，望不盡的怨
提釭趕路的初戀人啊
走不完的路是絕路
以前我忘了告訴你
現在你忘了我所說的
紅顏難免福淺
你竟和我一樣

紅顏若只為了一段情呢
那麼就讓一生是一段情吧
一生只愛一個人
一世只懷一種愁
纖纖素手你牢牢握著
把它握成你的袖
那感動是你的亦是我的

紅顏禍水
你信不信
自古多餘恨的是我
千金換一笑的是我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都是我
生來為了結交後與你絕交
你太中年
我的年輕會因不懂事而忤逆你
你太淡泊
我的要強會起來
與你爭一日之長短
我寧可周旋於其他人中
縱使貽害四方
也不過害他們失眠罷了
而紅顏帶罪
何功以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