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慢動作落下,雨絲先是相連、然後分開,最後摔落在某個表面。
這個動作重複上千萬次,成就了一場雨,當台北人說一場雨,很可能是綿延兩週的一場雨,時而狂暴時而繾綣,在你以為雨真的停了的時候,會有一大滴重重落在頭頂最赤裸的頭髮分線處,雨水有如彈珠台裡的彈珠,往左、往右再往左,好不容易在三千髮絲中找到出路,卻沒有獎賞,只換來人類的一聲嫌惡。
下雨很煩,無論古今中外再多詩詞美化雨天,下雨還是很煩,而且還很危險。在被迫不得不在雨中騎機車的日子裡,不免出發前一陣咒罵,路上邊騎邊咆哮(被隔壁機車洗臉),抵達後再以因為雨水黏在臉上的髮絲發出無聲抗議。
機車進行的時候,雨滴在鼠蹊部的凹陷匯集成了水窪,等到停了紅燈,雙腳一落地,水窪便嘩!的一聲原地解散,改在鞋子裡集合。瞬間無奈、憤怒與羞恥跟著雨滴一起在鞋襪之間蔓延開來,我到底為什麼要出門,我命就這麼賤嗎?不,我命不賤,我要請假,我要迴轉,我要回家。就請假了。
隔天,還是同一場雨,我換上了夾腳拖,任憑水窪集合又解散,我的內心是再也不起一點波瀾,除了提防溼滑的路面和左切右切的大車,倒是還有一點興致欣賞路上的光景。
下雨的時候,路上好多顏色。路面的雨水映著紅燈、黃燈、綠燈,藍色的招牌、紫色的招牌,像水彩一樣暈散在路面,機車騎士紊亂的隊形,隨機濺起不同顏色的水窪,因為柏油路鋪得太爛了,越爛的路面水窪越繽紛,就像從地上放的煙火,咻~咻~碰!我在腦中幫這些被濺起的煙火搭配音效。
本來我不是這種苦中作樂的人,可是因為夾腳拖,謝謝夾腳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