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者說】專訪音樂家李世揚：即興演奏是不斷探索自我與世界的過程

從小就是科班出身的李世揚，畢業於台南藝術大學，是台灣鮮少音樂相關科系以高中加大學總共七年畢業的學制，所以相對來學，對學科比較少著墨，有比較多時間在主修上。李世揚不僅多次獲金音獎、金曲獎肯定，是國內少數縱橫古典音樂、即興演出，甚至是劇場音樂等作品的音樂家。目前同時身兼「卡到音」即興樂團召集人。

在求學時期，即感受到古典音樂的考究與嚴謹，彈奏古典樂需要找到當時的背景、研究每一個細節，尤在藝術大學的教育下，甚至對古典音樂有清楚而重視的分工。這些音樂早在幾百年前，作者譜出樂曲時，創作與詮釋是同一個人，因為創作者與演奏家是同一個人。然而來到現代的學院，詮釋則要變得國際化與標準化，這時，演奏者的個人特性就會被削弱，「詮釋雖某程度是在創作，但是一個有所本的。」李世揚這樣說。

也是在學院的經驗，讓李世揚感受到自己對於創作的熱愛。做即興即是把表演跟創作融合，對於古典音樂人來說是很特別的。所謂的即興演出，就是沒有計畫，根據當下的感覺、空間、時間、人，所做的決定，反應當下，而無法複製。觀眾也是即興演出的一部分，他們可以感應到，同時也會影響創作。

不同於大多數人認為的即興演出很隨性，李世揚老師說即興其實是很嚴肅的事情。在國外即興演出的經驗中，很多時候其實不會照顧觀眾，誠實面對自己，太多顧慮反而可能很不藝術。譜好的交響曲一次聽 40 分鐘，對很多聽眾來說都不一定聽得下去，所以「即興的場合需要夠開放，達到一個未曾到過的地方。」

李世揚用了許多年的時間周遊列國，即興表演有一個「小而美」的圈子，世界各地都有即興創作的樂手，大家都非常熱衷於即興。李世揚到了當地就會各自與他們聯繫，相約一同表演。當然，事先對於演奏就什麼都不說，到了現場直接表演。

「透過即興，擁抱其他不同人的相遇與收穫，都是帶給自己的養分。」一開始李世揚也會擔心在學院制的思維裡，是不是要到某個程度才能跟某些人合作？然而即興就可以平等地打破種族、輩份或能力，與各式各樣的人合作，純粹用鋼琴對話，一邊出招，另一邊接招。演出的當下是有機的，同時也是有機地呈現。

這也讓許多做即興演出的樂手即便沒有收入，還是願意做，因為想要磨練自己。對於自我探索、自我對話或是自我突破都有很大的幫助，因為每一次演出都是跟不同的人學習的機會與過程。所以對於李世揚來說，「創作是一種認識自我的過程，並且與他人和這個世界產生連結。」

其實作曲就是很多次的即興的集合，對於創作來講都是創作。不過對於一些作曲家來說，即興就是次等的，也是很普遍的普世價值。因為大家會覺得「為什麼我要聽一個沒有準備的東西？」不過，事實上其實是很多觀眾還沒有機會接觸到，就算接觸到也會有很大的衝擊，需要時間培養，卻也少人供應。

說起《兩男常罩》這部作品，其實是自 2012 與驫舞劇場合作的《兩男關係》後，睽違十年的續作。不同於其他劇場演出，李世揚老師的琴聲除了得配合舞者的肢體、情緒之外，更因是現場演出的關係，每場表演所呈現出來的樣子都會些許不同，進而演變出獨樹一格的創作形式。

跟劇場的合作需要很多事前溝通，因為音樂在劇場裡面是相輔相成。 對劇場而言，邀請鋼琴家現場伴奏實屬不易，更何況大多數的樂句都是李世揚老師透過即興的方式所創作出來的。音樂不再只是為了襯托舞蹈，而是融入其中，成為了演出的一部分。

《兩男常罩》團隊本身對於即興很有興趣，也願意嘗試，所以這樣的演出呈現會有「結構式即興」，等於腳本本身，很多劇碼會標注起點與終點，然而「過程」就會是即興，會有不同的參數，這也是即興音樂也可以共同搭配的原因。

這個團體很早開始使用聲音藝術家合作，也給予舞者也有很多自由，作品就能給予觀眾很多的想像，有時候太直接的演出反而沒有想像的空間。排練時，會直接即興演出，而每次即興排練對於演出者來說是採集素材的過程，音樂從舞蹈去感覺，舞蹈配合著音樂，彼此對齊想像、不斷討論、互相影響。舞蹈的抽象與隱晦，使得李世揚在創作音樂的時候，變成給予舞蹈一個適合的語言傳達給觀眾。而對於觀眾來說，聽不同場就會聽到不同的東西，每一場都是新鮮的，這就是找現場樂手特別有趣的地方。

在國外與不同樂手即興、卡到音樂團的每一次即興創作，再次與舞蹈團體合作的創作，每一種不同的火花都有不同的溝通形式。舞蹈就會需要溝通，對齊彼此很多想像。從認識他人回歸到認識自己都是很重要的過程與成長，李世揚會持續做下去，也表示做這些作品是希望給告訴聽眾：「不要預設、聽到什麼、接收到什麼都是你的，因為聽眾也有權力去感受與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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