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9: 舒爽的友誼和日子

親愛的姑姐：

你別來無恙嗎？近來香港這邊的日子都被春季的潮濕所包圍著，上一周多重霧氣騰升凝聚，一道道白絲帶繫在山頭上不散。這一週繼續恣意地下過雲雨，一陣子又滲出陽光，把人們的心情玩弄得透徹。

那間公屋裝修工程已完成了基本的工序，鋪水泥磚地、油漆剷底批灰、鑿開磚牆打通大廳和小露台、裝好冷氣機和鋁窗等等。現在進入訂製傢具的環節，心情像電視劇名一般——半是蜜糖半是傷。原來裝修的學問之深是我剛開始時體會不到的，每一個細節都存著魔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行外人若不把行價和相關知料準備充足，定容易遭人招搖撞騙，給你一個海鮮價。媽媽的所謂男朋友幫忙找了一個老朋友，初初是獅子開大口，後來打聽到我們找到另外一家才鬆了把原定的價錢削減了一大半。預算有限，知識有限，最後我媽還是賣了個人情給他。其實與他相處人好像沒有大問題，但說實在的我心沒有底，內心很是不安。決定找一天上去探班，聽說要給裝修師傅們買點點心飲料才能讓他們好好做，心情好一點做下去也就得心應手一點。

姑姐，我是不是太失敗了？好像在此事上起不到什麼作用，感覺就是在用自己的運氣賭博似的。我好像每次做事就這麼一點能耐，是這樣嗎？後來，我把事情告訴了友人，其中一位便把她現在的家的裝修之道娓娓道來。即使她有著比我們高的預算，她也認真格價數間裝修公司的造工和材料費用，最尾才選用最可靠價格合理的那一家。她問我上一用了多年的水管有沒有換、用料的顔色是否一致、多個電制的位置會否合適、師傅那邊有沒有提供細目分明的報價單等等。我才發現自己當初只看家裡的格局計設、電器類型和每個組合櫃用的顏色而已，想得太膚淺了。世上絕無簡單的事，萬物皆有其深度廣度，學問何其多。我還記得你曾經問我：

我清晰地記得我的答案：我習得比她多的知識，我的智慧在學術上或者是思考上更勝一籌；可是在生活的智慧上我可比不上我媽。你那時好像是莞爾一笑甚是恩惠。老人們常言道：我食鹽多過你食米！在人間的生活智慧上我可是一個幼稚園級的，原來想要把日子過得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應該沒有告訴過你我有一位德國的好朋友，她因為愛嫁了過去德國做人妻，在外國生活從來不易，但她活得相當堅毅和勇敢，感恩身邊有她成為精神支柱。為了容入當地刻苦地學德文（聽說是世上最難學的語言之一)不待在華人區圍爐取暖；與伴侶有磨擦合理的據理力爭從不委屈求存；適應了當地生活便追求更大的夢想實現不畫地為牢自設限制。她說日子總會有令人失望灰心麻煩被現實敲打的時候，但只要整體放鬆，調節心態努力成長咬牙前行，自己覺得活得興味有意思，身上自然能散發令人舒服的氣息，容光煥發。彌足珍貴的友誼就如夏日裡一杯清新帶香草鮮果的氣泡水，迅速蒸發悶熱，恰好的酸甜，涼透舒心，餘韻柔長。

那位裝修知識達人，是我中學時認識的友人，開朗的美人胚子。見證著她幾年前從拍拖、到前年與男友同居至今到訂婚，打算在下年年尾完婚，莫名有一種嫁女的心情。人生在世，除了自己，還是自己（笑)？能夠遇到一段好恩緣，情路少一點波折，作為老友的心也是感恩也樂於看到的，世間已有太多痛苦太多磨難，能少便少是一種福氣。上星期久違地因為她未婚夫去露營，我們一行六人才能在她家實行多年沒做到的過夜派對。對！在朋友家玩通宵再一起睡很有小學六年級畢業營的感覺，十分幼稚卻有種天真爛漫的單純和傻氣，甚是開心，要知道我們從來要的只是一點少年情懷，彷彿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為了那天晚上豐盛的晚餐，她早一天便去採購相關的食材用心炮這一頓，主婦技能在短短幾年間躍升好幾個品位，一方面不得得令人佩服，另一方面又想到她在二人同居的關係裡持家必定有固中辛酸，有點心疼。在遊戲中想要level up尚且要大量時間投入，偶爾付出金錢買點數，在現實中男女關係的糾纏與角力更是需要血與淚。豈是旁人能指手畫腳的，能掌握the whole picture的只有當時人，我或許只能霧裡看花，盲人摸摸象，偶爾見微知著罷了。

與你分享一下那夜的菜單：

她分享成為人妻，修得了人妻的偽術。仔細一想，任何關係也需要懂得所謂的偽／藝術。相處之道可以說是深奧，紙上談兵作用不大，更多是實戰。能夠甘願地與對方比武論劍，捉摸對方節奏喜好，何時喜何時悲，觀眉頭眼額以出招應對，在交手中調整自己速度和招式，柔和強硬或兼施，清楚自己身份與位置，日夜修煉不斷修正沒有終極秘笈，因為人每天都在演變。或許應慶幸對方也與你圓舞，這也是人類美好的錯啊。

這個月都在與春雨纏綿，昏暗鼠灰的天色告訴我縱然人間煩惱甚多，日子仍是如常地過，何不轉換一下心情呢？天氣或人情都反覆，我願以溫柔堅定的內心應對，願你在他方也能寧靜安穩。

愛你的姪女敬上 2022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