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8: 品味練心

親愛的姑姐：

從小到大，你一手華麗瀟灑的字一直令我相當敬佩，任誰見了都會心生讚嘆心。見字如見人，眼看著你在藥盒上為我寫著「思／早一粒」的小標注，每每就覺得踏實溫暖。你就是一個這樣溫暖的人，連在送我的茶上都會注明茶的屬性（涼性)，讓我一週切忌多喝。現在沒有人能像你般如此心思細密亦博學多才了，多年來用心鑽研中醫學理和佛學的你，把所有學問都用心投注在照顧身邊的人身上，把食用的注意事項、食用方法和屬性都寫在紙條上，好讓我們多加注意。

現在想到每當你為我們準確各式各樣的茶葉、保健品、親自烹調的湯水和料理、釀好熟成的梅酒等等的東西時模樣和想法，定必是費心也是高興的。擔心我們身體，希望藉著小小的力量去使我們變得更有精神和活力，不要生病。人越大就覺得溫柔和善意是可以傳遞和繼承的，在你的身上我學到如何對待他人，如何能用心不求回報的付出。抱歉當時未懂坦誠表達和珍重你的好，都總是三言兩語就繞過了話題，重踏了人類重覆犯的錯誤——失去後才懂得珍惜。現在的我每每替別人憂心或準備禮物時心中都會浮現你的模樣和帶給我難以忘懷的感動和真心，就像烙印般刻進我的身體裡。能夠帶給別人幸福，是人類得天獨厚的能力，在為他人著想的過程中，原來自己也在其內得到滿足，不知你是否也是這樣呢？但願你也曾經為此感到幸福，我也會在以後接到別人的好意時由衷的表達感恩之情，不會吝嗇那些言語。

想告訴你近來學書法的感悟。不經不覺原來我下個月6月11日便是我學書法的第二年，回想起自己當時在偶像與巧合之下重遇大學教我社會學老師，發現他在開書法班便順著因緣跑去報名。當然，我也是十分欣賞他的字才會選擇上他的班了，行雲如水，柔中帶剛，剛中帶柔，同時卻混筆是勁。我還記得那時看老師在網上公開了許多作品，其中的手抄心經和「劍客浪心」四字隨即映入眼簾，前者典雅後者瀟灑，心裡讚嘆不已之餘還冀望有一天能寫出這樣的字。我沒有這樣告訴老師啊，因為說起來會有莫名其妙的害羞，那種敬仰前輩的收藏心底會比較妥當。

第一堂碰面時還是戴著口罩，老師得知我是他以前的學生便讓我暫時除下口罩看看他是否記得我。老師說有點印象，應該是客氣說話。老實說我在學期間成績平庸，墨守成規，換轉是我也不會記得這號人物。坐下來後便解說毛筆開筆、毛筆的毛質、運筆姿勢和墨的選擇開始說明，果然是有豐富的授課經驗，數分鐘便有條理地為書法課作出了引旨，而且氣氛比大學時輕鬆許多，畢竟沒有交功課的壓力。隨後老師對我們（好像那時是有兩位學伴）說不論我們以什麼原因或目的到這裡上課，開玩笑說是失戀要療傷也好（我大吃一驚因為被它說中了），單純想學學為興趣也好，希望我們最重要的是寫得開心，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因為寫字而不快樂反倒是本末倒置也毫無必要。能享受寫字本身已經值得快樂。

老實說，書法是我一直想要學的，可能也是因為你的薰陶，能寫出優雅有個性的字也代表著自己一部份的修養，寫得稱心也可以使自己愉悅。你也知道我挺喜歡寫信和明信片的，若能用一手好字寫下每一封信，日後別人拿出來回味時也能記得「這個人寫字的確是漂亮」的印象吧？即使日後可能失散於人海裡，忘了彼此名字和模樣，能在別人心中刻下「寫字漂亮的人」也不枉過啊！

從少便沒有藝術細胞也沒有資本去學什麼跳舞畫畫或音樂，上學時總覺得自己比他人有巨量的不足，沒有天份也沒有後天培養的機會，其中一部份的自卑由此形成的。記得初中的時候，音樂老師要我們做一個課外作業是去看音樂會或音樂舞台劇從而寫評鑑，我就在想為什麼連做功課都要把人區分起來那麼的不公平，音樂會門票不便宜（要把票根貼在功課上），從來未看過音樂會的我也不知道穿著和禮儀（電視電影裡那些人好像穿得非常亮麗浮誇），即使看完了我也沒有相關的鑑賞能力，實在是災難。

不幸中的大幸，那時好友的爸爸買了票給她之外還請我一起看，這份心意一直存在我心中，是叔叔拯救了因為貧窮極度自卑和不知所措的我。看的是一場在文化中心裡的交響樂會，中後段有鋼琴獨奏然後再回到樂團的協奏曲，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去看音樂會和聽西方的交響樂，膽戰心驚，獨自觀他人眼色但其實無人會注意。穿著我忘了，應該是把家裡讓人看來最得體的衣服配搭好才出來的，幸好我們不是坐在全世界有名的的歌劇院、音樂廳，不用穿晚禮服，大家都是朴素帶斯文的裝束。現在想回來，要是日本的交響情人夢早些年拍好，好讓沉迷這套日劇的我早點認識西方古典音樂的世界，也不致於當年那麼手捉無措呢。直到現在我也非常喜歡交響情人夢的故事，主角們在追求音樂的道路上各有成長，是一套我在人生失落時便重溫的日劇，它也造就了我對古典音樂的啟蒙。

沒記錯的話是晚上七時或八時入席，中一的我沒有任何音樂修養，不要說什麼品味了根本是一竅不通，以致聽到中途曾有幾次打瞌睡，但腦中有意識的叫自己快掙開眼，被人看到很丟臉。完場時大家真如電影般站起來拍手，也有人大叫Bravo! 我便隨即跟著所有人拍手。聽到熱烈的掌聲應該是表演精彩的意思吧？我後來問了身旁好友是怎麼聽出來是好呢，自少學鋼琴的她說合奏要聽上去要和諧才算好。那份功課我大概在網上或書上抄了一些普遍會用的形容詞便「評鑑」了那一夜的音樂會。

那一夜的音樂會，我記得清楚的原因是因為也算是我人生中的一場震撼教育，錢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對，幾乎所有被世界評鑑為有品味的東西都要用金錢堆砌，但同時不代表有錢就一定有所謂的品味。一個人品味竟有好壞之分，高尚或俗氣定論可以在一個眼牟間判斷——你的衣著。每個人形成品味的方式這句非常社會學，由於每個人的社會資本都不同，自然會形成不同的生活環境、接觸的人事物和看世界的方式。在英國，單是靠口音便能大抵猜到一個人家裡富裕程度，說是階級是用「聽」的。

品味嘛，你從小便灌輸我一個人有多大的道德和涵養絕不是單靠外表的，一個人有多少墨水和保持善良才是更重要的。那時我自然是不懂，只顧不斷的攀比、自卑和失落無限輪迴。品味絕對是後天的培養，能有通俗大致的劃分卻沒有絕對的好壞，口味可以因人而異。現在我相信外表內涵皆可兼得，相由心生，一個人只要願意，保持閱讀習慣，終身學習，體驗和接受人的的苦與樂，用心感受生命相信這個人也不會太差。如畢明所言：

各人頭上一片天，各有前因莫羡人。人生在世，努力充實自己比較重要。

若你在樂土仍在看到我們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夠不再擔憂，我會慢慢努力，追趕你的進度，除了孜孜不息地增加肚裡的墨水外，希望能使身邊的人在我們相處時都不會感到壓力，感到安逸自在，悠然自得，偶爾能因我為他們準備的心意感到稱心和絲絲的快樂足矣。君子自交淡如水，能無私地充滿愛意去與別人相處，不向對方諸加自己的私慾和期望，細水才能長流，我也便能在其中領悟到幸福。

今天想起了很多回憶，下次再與你詳談學書法的情況吧。天雨連綿不斷，不知道你那邊會否下雨呢？無論如何，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和媽媽的。

愛你的姪女敬上 2022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