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一看到標題便被吸住並忍不住浮想連篇:為什麼偏偏是方形?台灣人是怎麼畫乳牛的呢?爾後偶然遇見變電箱上的乳牛後,便決定把這篇有趣的專欄翻成中文(其實《美術雜誌》的每篇專欄都非常有趣,強烈建議可以訂閱電子報喔)。
Les vaches ont toujours fait partie du paysage de l'histoire de l'art
在進入正題之前我們需要有個知識底氣──乳牛一直是藝術史上一道不可忽視的風景,因為它總不缺席。無論是在法國西南方多爾多涅省的拉斯科洞窟(Grotte de Lascaux)留下的石器時期洞穴壁畫或是我們大多數人都熟悉的安迪.沃荷(Andy Warhol, 1928-1987)的創作中都能看見她。
無獨有偶,公元前4000年,埃及人改變過往(游牧)生活型態時亦將乳牛入畫
(雖然無法向前人求證)但我們大致可以合理推論乳牛會入畫(應該)代表牠對當時的人類而言很重要,畢竟人類比較不會大費周章記錄對我們「不重要」的事物。此外就沃荷的創作脈絡而論,會被他當作繪畫題材的絕不會「不重要」,畢竟他就是一名
善用他人磷光(或稱鬼火)製造自我靈光之能者,
若對(類造神)操作有興趣未來歡迎前往國圖查找菲比論文《時尚精品與藝術品神話技術的相互啟發:以2008年香奈兒流動藝術計劃為例》,請使用菲比本名「沈君儀」在「研究生」欄位進行搜尋──實在必須趁機推銷自己(這篇其實還挺好讀)的論文,以防只有指導教授、口委與我本人等五人讀過。
Andy Warhol Cow 1966 Screenprint 116.7 x 74.5 cm
Les vaches anglaises sont carrées !英國方形乳牛
(回歸正題)這種以「乳牛」為題的繪畫在十九世紀戶外繪畫(la peinture en plein air)以及重新發掘大自然與鄉村風情(la vie à la campagne)的風潮下再次回歸。並且透過威廉.阿爾伯特.克拉克 (William Albert Clark, 1880-1963)、約翰.範恩(John Vine, 1808–1867)、亨利.斯塔福德(Henry Stafford, 1830-1873)等人的畫筆下,這些方形乳牛順順地跨越英吉利海峽。
John Vine, A Shorthorn cow, entre 1825 et 1874Huile sur toile 67 × 55 cm
Coll. Museum of English Rural Life, United Kingdom
© The Museum of English Rural Life, University of Reading
Pourquoi ces spécimens épousent-ils cette forme ?為何是方形?
但為什麼乳牛會被畫成方形的呢?並且無論是乳牛在放牧情況下或是身處自家庭院(穀倉前)都被畫成了這種形狀(這種皮繃得超緊實的模樣總讓菲比不小心想到台灣的賽豬公活動,所有的神豬都被撐成類似的形狀,看到上下二圖後你也會產生類似聯想嗎?)
A Shorthorn Cow by Henry Stafford(Towneley Hall Art Gallery & Museum)
這些(看起來超自然又超現實的乳牛)盛行於十九世紀的英國維多利亞時代( XIXe siècle victorien),起因是屆時英國正如火如荼進行中的牲畜貿易(le commerce du bétail)。事實上自1800年代起旨在突顯動物某些生理特徵的選擇性育種便是畜牧界的一種普遍作法。甚至維多利亞女王的丈夫艾伯特親王(Albert, Prince Consort, 1819-1861)本人就是著名的牛隻「品種改良」(擁戴者)之一(faisait partie de ce que l'on nommait les « améliorateurs »)他那著名的達勒姆公牛(Durham Ox)被稱為是一頭體型巨大重逾一噸的野獸,並在農業比賽中贏得所有獎項。可謂「擁有一頭肥牛,牠會帶來肥厚回報!」(Avoir un bovin bien dodu, ça rapporte gros !)
John Boultbee, The Durham Ox 1802 26 x 20 cm
方牛現身畫報界
這場(為求外型肥潤的)比賽也對之後的海報畫報類(le genre pictural)的表現產生某種程度的影響。如同那些歐洲皇室名流,有錢地主也委託畫家為他們喜愛的動物畫肖像。後者為了奉承(他們的藝術)贊助人(
再次工商時間:若對藝術被贊助有興趣也可讀讀菲比的碩論),他們有時會在獎杯旁戴上禮帽從而提升贊助者在大眾眼中的聲譽,並以驚人的比例凸顯贊助人的乳牛、小母牛或公牛(肥美)的外觀特徵。但鳥仔腳必須撐起不合比例的龐大身軀,這種冰棒型體態非常超現實也實在不人道啊~她們真的受不了這麼重的重量!(Elles ne sauraient supporter un tel poids !)
"Bull Durham" Smoking Tobacco Pouch
由W.T. Blackwell and Company 在北卡羅萊納州達勒姆市生產之散裝煙草品牌
約自1850年代生產至1988年止
Panneau publicitaire pour les cigarettes « Bull Durham », aux États-Unis, vers 1940
©The Advertising Archives/Bridgeman images
畜牧業的終極理想
事實上這種肥胖風潮不僅風行乳牛界(同時也波及到了)其他被人類飼養的家畜(台灣神豬就此找到他的海外苦友,被餵成這種形狀的動物實在太辛苦啦)。但為何是方形而不是其他更能突顯豐滿感的其他形狀(圓形或雲朵型之類的)呢?關於這點可以從競賽評比標準窺見一斑──胸部必須緊實飽滿,皮膚沒有褶皺(台灣神豬死後被撐起的那種既視感再次浮現腦海)──就像波提切利筆下的維納斯(La nascita di Venere)體現了幻想中完美的女體比例(這段並非菲比內心小劇場,而是雜誌社真的拿維納斯作為方形乳牛的對照組,原文是Conséquence, un peu comme les Vénus de Botticelli incarnent la femme aux proportions fantasmées)──這些方形乳牛也反映出畜牧業的終極理想。
Sandro Botticelli La nascita di Venere 1485
William Albert Clark, British 1880-1963- Showdog oil on canvas, 1929, 40.2x50.5cm
Prize Sheep 1838 William Henry Davis (1786–1865)
富藏愛國情懷的方形乳牛
此外方形乳牛還擔起一項(身處現今資源豐富時代的)你我很難想像的重責大任──宣揚國威(le sentiment patriotique)。透過自英國輸出的「方形乳牛」的形象可以理解為在英國我們有最肥的乳牛,所以我們有更多的肉(c'est en Angleterre qu'on trouve les vaches les plus grasses, et donc qu'on a plus de viande),而這就是一種普世都看得懂的一個繁榮國家應有的形象(l'image d'un pays avec une grande prospérité)。
English School, Cows with a herdsman, XIXe siècle
© Bridgeman Images
關於這項透過方形乳牛宣揚國威一事,讓菲比想起在我就讀國民小學期間,曾有不少老師提及海另一端的朋友不像我們一樣可以三餐吃白米,因為
他們吃的是香蕉皮,至於為何是香蕉皮而不是其他果皮至今都讓我感覺奇妙,畢竟盛產香蕉的應該是台灣(若說台灣吃香蕉皮果腹可能比較有「因地制宜」的可能性)吧!?但從這款歷史感十足的教育(老實說
菲比小時候所受的學校教育其中「地理」比較像「歷史」而「歷史」則較更趨近於「神話」類型)即可知曉在求溫飽的年代
吃得飽就是清平盛世最強而有力且無須多言的重要象徵(
再度工商時間:若對神話操作感興趣者歡迎讀讀菲比碩論)。
承上論及幸福與國威一案,歡迎繼續閱讀
《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然後我們就可以看見北韓由於缺乏X光機,通常只能使用簡陋的X光透視機,讓病人曝露於高度輻射下;也因此使得不少老一輩的醫師後來都得了白內障。此外醫師不僅要捐血還要捐出小面積的皮膚移植給燒傷病患。但是「我們最幸福」這類幸福標語卻在人們吃著樹皮樹根果腹時(不符現況地)同場現身。
結果這篇文章莫名變成推銷菲比碩論的潛銷業配文,若您喜歡菲比平日寫的字,應該也不會不喜歡我的論文,因為口試當日接獲反饋便是──那口氣就是菲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