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說故事\這件事】05.關於故事文本的挑選,你有「問題意識」的敏感度嗎?

2022/06/1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身為故事人的您,看到這裡,如果對於自己使用過的文本,願意重新回想,啊,是否可以換一本會有更多元的觀點?裡面是否有哪裡可以透過引導,而避免孩子落入單一的思考模式。那麼,太好了,謝謝您,展開了不斷反思的一段歷程。
▲母親的形象不該局限於單一的刻劃與書寫,但,為什麼呢?
五月的第二個週日是母親節,每逢五月,總是會推出各種關於母親的說故事活動,延伸各種與母親有關的手作或親子遊戲。
因為疫情的關係,實體活動全數變更為線上課程,我挑了一本自己曾在其他場合說過的繪本《我的冠軍家庭:家人的愛永遠都在》,當成母親節一系列說故事活動中的其中一本。然而,對於這本繪本,我是有著一些矛盾心情的。
▲我總是會在說故事的最一開始,拿著封面問孩子們,誰是爸爸?誰是媽媽?誰是大哥?二姐?小弟?
故事是這樣的,爸爸是一隻有著大力氣的獅子,連打呼的力氣也很大,所以全家總是被他吵得睡不著覺,爸爸是大力氣跟打呼冠軍。媽媽是一個能同時掃地、洗衣兼罵小孩的家事冠軍跟碎碎唸冠軍。大哥是拳擊兼破壞冠軍,二姐是跳水冠軍,小弟是放屁冠軍。
一個家族裡頭,各有特色,鮮明且誇張,說起故事起來,便容易有施力點。不需用力,聽者就能被吸入故事其中。不但能延伸引導聽者思考自身特色,認識自我,亦能設計延伸活動,聽聽他人眼中的自己。
我在某個場合帶後者的討論時,發生一樁趣味的事,現場有媽媽以為自己會被歸類為「兇巴巴冠軍」,沒料到孩子在紙條上寫著媽媽是「攝影冠軍」。媽媽驚呼,自己怎麼會是攝影冠軍?一問之下,孩子說,每次出門玩,媽媽總是會用手機替他拍下好看的照片,在他心中,媽媽是攝影冠軍。當下聽得這位媽媽既驚呼又感動。
然而,為何矛盾呢?我總是會在說故事的最一開始,拿著封面問孩子們,誰是爸爸?誰是媽媽?誰是大哥?二姐?小弟?
「獅子是爸爸!」
「大象是媽媽!」
孩子們總是很快地回答。
我總是問:「哦!為什麼?」
「獅子很有威嚴啊!」「臉很臭!」「獅子穿西裝!」「只有獅子有椅子可以坐!」「只有獅子和大象有椅子可以坐!」「大象頭上有戴花,穿裙子。」「大象頭上有化妝,她臉頰紅紅的。」
站在中間的袋鼠也很有威嚴?河馬也穿裙子?穿裙子就是女生?難道不能是一旁的小猴子嗎?每一個家庭的爸爸都這麼高大威猛?每一個家庭的媽媽都以裙裝做為主要的服裝?
如果在細看故事內容,爸爸是打呼冠軍,不做家事,整天發懶在沙發上;媽媽則是家事一手抓,還碎念聒噪罵小孩。
從角色的造型,到行為舉止,皆相當符合我們一直以來對於「父親」與「母親」的認知。
獅子高大威猛的身材,象徵著「一家之主」的比喻;大象頭上的花與一身裙,以及臉頰的腮紅,無一不是刻意突顯的女性特徵。甚至是坐站的位置,都是男左女右。尤其獅子跟大象皆是坐著的,能擁有一張椅子的權力,代表著他們的位階是高人一等的。
充斥著我們從不陌生,甚至是滲透進你我生活的性別符號,以及傳統家庭的權力位階符號,《我的冠軍家庭:家人的愛永遠都在》,讓人讀起來一點也不意外,除非你比他人多了一點問題意識的敏感度
身為說故事的人,我們對於繪本或故事等等所使用的文本,需要比別人多一點問題意識的敏感度嗎?
一頭短髮的我,也頂著顆短髮十幾年了吧?早已經忘記長髮是什麼感覺了。然而,再怎麼剪,似乎都是仍有耳下幾公分。有一陣子,喜歡歌手魏嘉瑩,想剪她那種極短髮,找上了私人美髮工作室,結果看似新潮的設計師一看魏嘉瑩的照片,立馬告訴我:「這是男生的髮型耶。」設計師翻開髮型本,指著日系短髮髮型,說:「這很可愛,很適合你。」
一直到懷孕了,又下定決心剪自己心目中朝思暮想的魏嘉瑩髮型,於是找上另一間髮廊,私人工作室。同樣的,設計師一看見自己屬意的髮型照片,不確定地問:「這是很男生的髮型,後面會整個剃掉,你確定嗎?」我點點頭,確定的說:「要!」開始剪了後,設計師誤以為我是因為懷孕了才要剪個清爽俐落的頭,以免之後做月子洗頭不便等等。當然,自己也是有此考量。但更令人感到費解的是,好似懷孕了,依舊在女性的脈絡下,剪個極短的男性髮型,才有理直氣壯地來個特例的理由。
尋常,女生就該有女生的髮型、穿著,像大象媽媽那樣。
繪本裡的角色被賦予了這樣絕對的符號。攤開絕大多數的繪本,母親的性格,不是溫柔婉約,就是氣急敗壞,碎碎念;母親的外貌,不是一頭長髮,就是裙裝打扮;母親的場域,不是廚房,就是孩子的臥室;母親的家庭分工,不是煮飯,就是洗衣。
一本又一本的繪本,跳脫不出框架的性別符號,層層又疊疊,在孩子們的心中堆疊出單一的母親形象。又或者說,我們必須更用力,用更多的氣力,才能幫助孩子跳脫出來,那些鋪天蓋地,充斥著單一的,貧乏的,母親形象文本。
不喜穿裙子,又一頭短髮,懶得碎唸,也不擅長煮飯、手工藝的我,也是真實生活裡的母親,但和那一大堆繪本裡的母親相比,大概就成了異類。
喜的是,在鄧惠文的《媽媽變成鴨》裡頭,從媽媽的裝扮-褲裝,髮型-短髮,漸漸擺脫了既定的女性符號,而讓在描繪媽媽外貌的符號上有了不同的選擇,形象亦有了更多元的展現。
▲在鄧惠文的《媽媽變成鴨》裡頭,從媽媽的裝扮-褲裝,髮型-短髮,漸漸擺脫了既定的女性符號
在小典藏出版的《亂七八糟的口袋》,則更可以看出媽媽外貌的符號描繪上,則回歸到最純粹的模樣,沒有花朵,沒有洋裝,沒有蝴蝶結,沒有蕾絲;沒有廚房;更是沒有叨叨唸⋯⋯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意一個對號入座的母親。小讀者對於母親的想像,則能夠更加不囿於既定且刻板的形象。對於不同形象的角色,勢必能夠發展出更多的同理心。
啟蒙來自於兩場演講
看到這裡的您,如果對於自己曾使用過的文本,願意再重新回想,啊,是否可以換一本會有更多元的觀點?裡面是否有哪裡可以透過引導,而避免孩子落入單一的思考模式。那麼,太好了,謝謝您,展開了不斷反思的一段歷程。
我曾經也是個沒有問題意識敏感度的說故事人,直到曾經聽了兩場演講,一場是《獅子燙頭髮》的作者孫晴峰,她自美國返台時抽空接受了一場演講的邀約,提到她在美國做著與迪士尼電影中女性角色在於公主形象變化的研究,而這些研究至關重要,實則不斷推促著迪士尼意識到自身動畫,對於全世界各地兒童的影響力,進而在於文本中對於既定的女性形象上做出調整與更多元的展現;一是《希望小提琴》的作者幸佳慧,在演講中提到自己在於說故事時,對於有關「動物園」的繪本時,總是多一分謹慎思考,再絕定是否使用或捨棄不用。
以動物園為背景的繪本不乏少數,尤其動物的可愛可親,自然最為兒童所喜歡,連成人亦買單。但將動物置身於動物園的情境,是否隱藏著傳遞動物應被囚禁,做為人類觀賞與研究的客體,這般的觀念呢?
故事是有魔法的,它的影響是滴滴涓入而不自覺,無論是身為故事人,或是身為寫故事的人,我們透過故事的描繪,不只是呈現出當下大時代普遍的意識形態。更重要的是,我們能夠讓聽故事的人、讀故事的人,接納每一個不一樣的觀點,品味出一種嶄新的觀點。
無論是繪本,或是口說的故事,這都是說故事人的工具。一如練武之人,這便是我們手中的武器。好好端視自己手中的武器,明白它能帶來的影響力,亦要當心它的影響力。謹慎視之,嚴謹用之。就先從好好端視自己手中的繪本(武器)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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