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嬰兒轉運站

我是衝著宋康昊跟IU去看的，雖然是枝裕和蠻有名，但這是我第一次看他作品。一個日本導演跑去拍一部以南韓演員為主的電影蠻特別的，不過在我心中，這應該仍舊是一部日式電影吧。我一直都覺得亞洲，尤其日韓作品節奏普遍都很慢，只是韓系作品慢在常會回顧之前演過的劇情，而日系作品則是有比較多長鏡頭或人物特寫，當然這只是我自己非專業的分法啦，嬰兒轉運站比較偏向後者風格。

近年來我比較偏好韓系作品，因為相較於日系作品很常會穿插一段義正詞嚴的說教橋段，加上日本人揮之不去的壓抑民族性，韓系演員顯得比較放得開與自然，連帶的雖然韓系作品也常常講些大道理，只是搭配演員的詮釋看起來比較融入劇情，日系的說教劇情感覺比較突兀。而這一點在嬰兒轉運站中有著不錯的範例，媽媽與女警在陽台上關於孩子生養問題的辯論，一句「與生出來後拋棄相比，在生之前拿掉他的罪有比較輕嗎？」媽媽展現出的不屑與輕蔑態度，質疑這個數一數二困難的價值觀，為這句話增加了一種諷刺的感覺。當下我試著想像如果是日本演員來講這句台詞，可能會是瞪大雙眼，眼眶含淚，雙手握拳放在大腿兩側，認真而慷慨激昂地說出這句話，風格會完全不一樣。個人喜好不同，我比較喜歡韓式的呈現風格，不過也可能是因為演媽媽的是IU啦。

IU相對於早年的鄰家女孩、國民妹妹、國民甜心的歌手風格，近來在戲劇作品有很多表現機會，也看得出來她在嘗試不同風格與試圖轉變形象的努力，嬰兒轉運站片中直接一連串髒話飆出來看得我一直笑，不知道為啥給人一種筋骨舒暢神清氣爽的感覺。詮釋想生小孩但又猶豫不能好好照顧而掙扎的應召女也蠻到位的，不過從我的大叔、德魯納酒店以來，感覺她最近的角色都蠻苦情的。

裴斗娜的表現就比較普通一點，大概跟警察這個角色的戲分不多也有關係，她有著比較外冷內熱的形象，感覺要戲份多一點才能體會出這種特質。而四大公共財之一的姜棟元，我對他的印象本來就比較淺，不過有鑑於我上一部看過他的作品是屍速列車：感染半島，那個印象的差別真的是天差地遠。

整部電影最重要的台柱還是宋康昊。最簡單明瞭的稱讚詞就是演甚麼像甚麼，從殺人回憶中鍥而不捨追查犯人的警探、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裡怕麻煩卻意外被捲入群眾抗爭的普通人，到寄生上流裡顯得猥瑣、一臉窮酸樣的窮人，再到嬰兒轉運站裡只是為了賺錢又一直將嬰兒販運合理化的嬰兒仲介，每一個角色都可以很明顯地分辨出角色性格不同。更何況光在同一部片中，同一個角色又有洗衣店老闆、嬰兒仲介、鄰居的大哥、疼女兒的父親等等多種面向，而每一種角色他都能恰如其分地呈現出主角在當下的心境轉換，也難怪會有影評說「如果有人能推銷這樣一個不可靠的前提，那就是出色的演員宋康昊。」

電影有些小細節我蠻喜歡的，像是來交易的夫妻，想要餵小孩母奶，而此時IU飾演的媽媽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胸口；還有當媽媽對每個人說完謝謝你的誕生後，旁邊的小孩用一樣的語氣回應：「素英，謝謝你的誕生」也令人莞爾一笑。

電影環繞在販嬰的主題上，先是把嬰兒貼上價格標籤像商品一樣的販賣，以及男嬰女嬰幾乎是毫不意外的價格差，還有試圖以「我們就像孩子的邱比特一樣」這種不倫不類的比喻美化販嬰行為的仲介話術。不過更深一層是試圖探討「棄嬰保護艙」的存在意義，以及棄嬰這個行為的道德瑕疵，甚至是如同媽媽所說的「與生出來拋棄他相比，生之前拿掉他的罪有比較輕嗎？」這種進一步牽涉到人工流產權的問題。會對這句話特別有反應也是因為前陣子美國大法官會議推翻了羅訴韋德案，否決了憲法會保障女性人工流產權的這件事。

其實以這句話而言，也可以看出媽媽的角色可能是反對人工流產的。只是生下小孩卻無力撫養，而想要寄託到收容中心，抑或是參與嬰兒仲介行動，想要讓自己親眼確認孩子被一個良好的家庭收養，這又是另一個令人手足無措的道德問題，媽媽從頭到尾試圖與小孩保持距離，為了避免自己放入太多感情，怕之後分離會更難過這點也令人鼻酸，但既然有這麼多糾結，當初又為何要生下他？始終因為媽媽仍然想要這個孩子。這樣一個無解循環呈現在電影中，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樣難解的問題，又加上許多有意無意點出的問題呈現在電影中，勾起了觀影者的疑惑與思考，電影卻用一種略顯矯情與便宜行事的方式收尾，難免會引起一些反彈，只是面對這麼複雜的道德難題，或許我們也的確沒有甚麼完美的解方去解決，而只能讓電影以這種戲劇化的方式結束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