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在光與影之中,持續抗鬥前行/楊翠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raw-image

展讀施又熙《向著光飛去》系列小說,最深刻的感受,是故事中的人物不斷在說話,相互說話,也對自己說話。這可以說是一部「說話」、「聆聽」與「見證」進行式的小說,更是一則關於轉型正義中的創傷療癒與主體救贖的寓言。

首部曲《向著光飛去》,以四個白色恐怖政治受難家庭二代女兒為主角,主題朝向兩個方向。一個是主體自我救贖的可能;四個女兒逃避了半輩子,人生終於來到必須面對的時刻,來到必須以創作來扣問傷痛的源頭、檢視傷痛的紋理,並且回應傷痛與自身的關係,以及尋求自我和解、主體療癒的關鍵時刻。

事件,可能會隨著時間而被世人遺忘,但傷痛,只會隨著時間,不斷層疊纏繞,無限積累,一如異形。二代政治暴力創傷者,從童年開始,甚至從還沒出生前,就因為國家暴力,而在心靈深處被植入異形,社會更以拒絕和歧視來餵養這個異形,終致創傷與他們的生命本體緊緊纏繞,即使主體解離出另一個自我,來試圖承受這種傷痛,也無法真正擺脫。

《向著光飛去》中,每個角色都有許多自我內心小劇場,透過傷痛主體的不斷自問、自答,展現主體內在的拉扯、對話,並且彰顯自我和解的艱困。

小說的另一個主題,是集體救贖的進行式。我覺得《向著光飛去》中最動人的,是四個白恐二代女兒的深摯情感,他們相互撫慰,相互聆聽,相互支持,並且與受難者長輩形成緊密的連帶關係,透過能量的濟養與加持,獲得某種意義上的療癒。

這是最不容易被理解的區塊。一般總以為,受難者家屬之間,因為彼此經驗的類同性,應該能夠很快地形成共同體,經由同感、共傷、共痛,從而讓痛苦得到消解,讓生命脫困,向光昇華。然而,在現實中,白色恐怖受難家屬們,其實都是一座座孤島,他們長期被拒絕的、惡意的漫漫海域包裹,與世界隔絕,各自吞忍傷痛,匍匐走過各自的人生。

傷痛加傷痛,不會等於無痛。即使來自同樣的暴力源,即使受害形式相似,個體的傷痛也難以互換,更別說可以相互抹除。不是因為傷痛者無法打開心胸,不是因為他們不願跨出腳步,而是在漫長的威權統治時期,國家體制以各種惡意在他們心中築起一個個強固牢籠,讓他們被迫綑縛自身,被迫畫地自限。在那樣的時代氛圍中,也唯有畫地自限,才能卑微地擁有一個喘息的角落縫隙。

我的姑媽曾經說過一句話,「我很害怕別人害怕我們」。很簡單的一句話,但很寫實,刻骨般地寫實,完全寫實了她作為受難者二代的生命姿態。她一生都不敢交朋友,寧可孤獨自處,因為,不交朋友,就不必經歷被拒絕、或者朋友知曉她的身世後冷然離去的失落之苦。

施又熙身為受難者家屬二代女兒,在《向著光飛去》這部巨構中,花了非常大的篇幅,深沉鏤刻受難者二代的心靈圖像與生命處境,並且清楚指陳,受害者家屬,也就是受害者。

國家以體制性的力量,塗抹在一個政治受害者身上的污名,也同時緊緊黏貼在他的家人身上。在那樣的年代,社會集體都相信,國家不會做錯,家屬除了接受汙名之外,根本無從抗辯,黑暗遂逐漸寫入他們的生命底層,成為難以被置換的底色。

即使黑暗讓人絕望,但他們也不敢仰望光明。因為光明在另一個世界,因為那個燦亮的光明世界,就是拒絕他們的那個世界。他們渴望,但不敢仰望,也不敢向那個光明的世界伸出雙手。

但是,這些年,現實有了改變,在一些受難前輩與家屬們的努力下,受害者與創傷者們開始伸出雙手,彼此溫暖,相互聆聽。施又熙《向著光飛去》中所體現的,就是這樣的現實情景,小說中的女性二代受難家屬們,成為彼此心靈上的信靠,她們交換著自我的心靈苦痛,以及對世界的不信任,甚至是對「家」的複雜情感。

這部作品充滿了「說話」,正體現了敘事治療的意涵。說出口、反覆說、對別人說、向自己說,形成敘事文本,讓主體可以從敘事中辨識傷痛的樣態,指認傷痛的來源,了解傷痛與自己的關係,從而尋找出口。

但是,這不表示個體的創痛可以就此得到療癒。個體與集體的療癒,都是一個艱困的旅程,必須在不斷地聆聽與相互見證中,持續前行。《向著光飛去》第一部曲,便是聚焦於四個二代女子,如何尋找與自己、與世界和解的方法,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充滿了破洞、缺口,都築起一層一層圍籬,因此,即使是家族成員之間,也必須面對內部糾葛,無論愛情有多深,仍然可能在最後一刻,關上心門。

施又熙在《向著光飛去》系列小說中,另一個精彩的刻畫,是二代受難者家屬的「自責」心理。自責,是為了向自己解釋痛苦。當傷痛者無法指認傷痛源,或者傷痛源的權力過於龐大,大到社會與傷痛者都只能選擇不承認它是源頭時,傷痛者,尤其是自幼即被捲入漩渦中的二代,就可能會以深沉的、持續的自責,來面對傷痛這件事;他們會這麼想:持續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都是我的錯,我就是不祥者,是我讓身邊的人都受到牽連。

受難者家屬的自責,形成一個難以脫出的迴圈,它暫時解釋了當下的痛苦,卻讓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洞之中。然而,因為沒有其他解釋痛苦的方法與路徑,此種自責,有時甚至成為一種慣性,一種執念,一種生命的體質。

這種傷痛者以自責想要解釋痛苦,尋求脫困,卻更陷入困局的生命狀態,在第二部《光的闇影》中,刻劃更加深入。《光的闇影》除了持續處理個體與集體的創痛與療癒之外,更將創傷與救贖的主題,延伸到加害者,以及加害者後代。

《光的闇影》聚焦兩大要點,其一是國家轉型正義工程所引動的集體救贖之可能。小說花了不少篇幅,書寫政治受難者團體與民間社會如何努力推動《促進轉型正義條例》完成立法的過程,同時也通過故事各個角色的對話,思辨關於「轉型正義」這個艱難課題的理念面與實踐面。

小說另一個重點,是在思考如何面對「加害者」及其後代。施又熙更將這個難題推到一個比較極致的情境:如果當年的加害者與被害者,他們的二代或三代,在命運的擺弄下,在現實時空中產生交集,產生各種情感連帶關係(情人、師生、友人),他們該如何自處?該如何看待彼此?

事實上,在《向著光飛去》的後段,施又熙就以懸疑的筆法,書寫男女主角柳絮和周慕夏的「歷史糾葛」。周慕夏父母知道柳絮身世後的心理波動與遲疑,他們欲言又止,最後又因車禍雙亡,留下謎團,讓一直給予柳絮無條件支持的周慕夏,必須不斷自問,父親為什麼會保留柳絮被刺殺時戴在頭上的緞帶?他究竟在柳絮被刺殺的案件中扮演什麼角色?他該如何看待自己的父親? 又該如何重新看待自己,以及自己與柳絮的關係?

小說安排周慕夏在父母死後,懷著困惑與忐忑,四處尋找答案,最後,他找到父親留下的錄影帶,答案揭曉,這個答案,也成為二部曲《光的闇影》的開場,同時是推動小說進行的重要裝置。《向著光飛去》小說末尾,以「疑似加害者」的疑團,迫使情感深摯的柳絮與周慕夏,必須面對嚴酷的挑戰,最後謎團揭曉,兩人結成連理;在《光的闇影》中,周慕夏以記者會的形式,公布父親的錄影光碟,承繼了父親一直想做卻沒有勇氣做,而只能遠遠逃離家鄉的遺志――揭露歷史真相。

所以,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是施又熙在處理二代的生命課題時不斷思考辨證的:關於痛與罪,由痛與罪或其延伸所產生的「恥感」,以及痛與罪的承繼與脫出。

痛,與其說是承繼,不如說是它早已成為二代的生命土壤,你在痛裡面成長,痛,就自然鐫入你的生命底色,這不是主體願意不願意的問題。但是,脫出,是主體可以努力尋求的一種生命路徑。至於罪,從二代三代來觀察,就更複雜了。《光的闇影》中,好幾個新出場角色,他們的長輩都曾經是加害體制(警總,情治單位)的一員,是曾經見證、甚至參與抓捕、刑求、暗殺等行動的「疑似加害者」。

「疑似加害者」的二代或三代,那種來自「罪」的延伸而形成的「恥感」,是施又熙特別想透過小說探討的一種心理狀態,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個課題。周慕夏在追索父親留下的謎團時,出現了恥感,周慕夏的助理張玟文也是。張玟文的父親張龍飛,外省人,原任職警備總部,上校軍醫,似乎曾經參與或見證了什麼,他所認識的歷史與領袖的真面目,與黨國教化詮釋系統所給予的不同,他彷彿懷抱著一個秘密,以及一種共犯結構的「恥感」,一生痛苦,張玟文曾經聽見父親夜半的哭聲與喘息聲。張玟文自己也是,高中時,有個同班同學,爺爺即是受害者,當年被槍決,面對她,張玟文因為自己父親在警總工作,背負「加害者」後代的重荷,甚至一度想自殺,是周慕夏拯救了她。

張玟文的男友楊怡的角色設計,更加典型,把痛與罪的衝突上昇到一個高點。楊怡出生外省家庭,祖父是調查局退休的幹員,楊怡和父親楊東興,都是後代揹負「罪」的恥感的典型;楊東興以酗酒與頹廢生活等等放棄自我的方式來逃避,楊怡則以熱衷參與社會運動、關懷轉型正義等作為來面對。

痛與罪,都會產生「恥感」,都會代間傳遞,單獨存在,已經是一個難題,如果兩者遭遇了,將會形成更大更複雜的難題。然而,轉型正義要尋求社會和解,就無法迴避這個難題。除了面對,別無他法。

所以,施又熙《向著光飛去》系列小說,應該視為一個轉型正義難題的寓言小說,關於創傷主體如何與自己和解,與世界和解。而這個寓言,是我們正在面對的現實。

如果單從小說的題名來看,似乎呈現一種矛盾:既已向光飛去,為何迎來光的闇影?然而,如果從這部小說作為一則轉型正義寓言來看,卻是十分貼切寫實的。向光飛去的路程,是一條漫長而複雜的行旅,要想抵達光的位置,無論是個人或整個國家,都必須歷經千迴百折。

整個轉型正義的個人/國家工程,就是一個光與影的搏鬥、對話、協商的過程。要趨光,先要驅影;要能驅影,先要飽滿趨光的意志;想要提煉趨光的意志,又必須具備直面暗影的能量。

施又熙《向著光飛去》系列小說,最動人的地方,就是寫出了主體(包含個人主體與國家主體)在光與影之中的持續辯證、努力追索。因為,最動人的,永遠都不是「光」本身,而是勇敢與暗影抗鬥的向光靈魂。

留言
avatar-img
留言分享你的想法!
avatar-img
施又熙的沙龍
16會員
88內容數
施又熙的沙龍的其他內容
2023/02/28
本文節錄自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 有人說愛情之所以形成,是因為兩顆寂寞的心相遇。 因為寂寞而相遇相愛並沒有問題,畢竟,我們都不是離群索居的動物,每個人都會希望有個心靈相通的伴侶,問題在於,萬一這兩顆寂寞的心相遇之後還是寂寞,那怎麼辦呢?
Thumbnail
2023/02/28
本文節錄自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 有人說愛情之所以形成,是因為兩顆寂寞的心相遇。 因為寂寞而相遇相愛並沒有問題,畢竟,我們都不是離群索居的動物,每個人都會希望有個心靈相通的伴侶,問題在於,萬一這兩顆寂寞的心相遇之後還是寂寞,那怎麼辦呢?
Thumbnail
2023/02/23
摘錄自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一書 有時候我會想起芃芃滿月做心導管擴張手術時住在台大嬰兒重症加護病房的往事,特別是芃芃斜對角床的小藍莓姊姊以及鄰床的小哥哥。 芃芃從出生後就很少哭,總是笑,即便進到台大嬰兒重症加護病房,手上安置了靜脈注射針頭也一樣笑個不停,而且胖胖的,像個福神。
Thumbnail
2023/02/23
摘錄自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一書 有時候我會想起芃芃滿月做心導管擴張手術時住在台大嬰兒重症加護病房的往事,特別是芃芃斜對角床的小藍莓姊姊以及鄰床的小哥哥。 芃芃從出生後就很少哭,總是笑,即便進到台大嬰兒重症加護病房,手上安置了靜脈注射針頭也一樣笑個不停,而且胖胖的,像個福神。
Thumbnail
2023/02/16
原載於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推薦序,作者為楊翠老師 這是一個渴光靈魂的自白,也是痛與愛的第一手見證。關於一對母女,如何面對孤獨、創傷與疾病,如何跋涉苦難,走渡險惡,尋求自我療癒與救贖。
Thumbnail
2023/02/16
原載於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推薦序,作者為楊翠老師 這是一個渴光靈魂的自白,也是痛與愛的第一手見證。關於一對母女,如何面對孤獨、創傷與疾病,如何跋涉苦難,走渡險惡,尋求自我療癒與救贖。
Thumbnail
看更多
你可能也想看
Thumbnail
全球科技產業的焦點,AKA 全村的希望 NVIDIA,於五月底正式發布了他們在今年 2025 第一季的財報 (輝達內部財務年度為 2026 Q1,實際日曆期間為今年二到四月),交出了打敗了市場預期的成績單。然而,在銷售持續高速成長的同時,川普政府加大對於中國的晶片管制......
Thumbnail
全球科技產業的焦點,AKA 全村的希望 NVIDIA,於五月底正式發布了他們在今年 2025 第一季的財報 (輝達內部財務年度為 2026 Q1,實際日曆期間為今年二到四月),交出了打敗了市場預期的成績單。然而,在銷售持續高速成長的同時,川普政府加大對於中國的晶片管制......
Thumbnail
朋友曾經說:「能不能請有意願成為父母的人都先接受測驗,通過了才能生小孩?」 我說:「如果這樣的話,人類早就滅絕了。」 看似幽默的對話,其實潛藏的是我們長期以來對於許多父母不適任的的悲憤與感嘆。身為長期關注孩童心智發展的我們總是很難理解,為何有人明明不愛小孩卻生了一堆?抑或是生了小孩卻視為所有物而任意
Thumbnail
朋友曾經說:「能不能請有意願成為父母的人都先接受測驗,通過了才能生小孩?」 我說:「如果這樣的話,人類早就滅絕了。」 看似幽默的對話,其實潛藏的是我們長期以來對於許多父母不適任的的悲憤與感嘆。身為長期關注孩童心智發展的我們總是很難理解,為何有人明明不愛小孩卻生了一堆?抑或是生了小孩卻視為所有物而任意
Thumbnail
原載於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推薦序,作者為楊翠老師 這是一個渴光靈魂的自白,也是痛與愛的第一手見證。關於一對母女,如何面對孤獨、創傷與疾病,如何跋涉苦難,走渡險惡,尋求自我療癒與救贖。
Thumbnail
原載於2014年出版之《媽咪,我們會這樣幸福多久?》推薦序,作者為楊翠老師 這是一個渴光靈魂的自白,也是痛與愛的第一手見證。關於一對母女,如何面對孤獨、創傷與疾病,如何跋涉苦難,走渡險惡,尋求自我療癒與救贖。
Thumbnail
展讀施又熙《向著光飛去》系列小說,最深刻的感受,是故事中的人物不斷在說話,相互說話,也對自己說話。這可以說是一部「說話」、「聆聽」與「見證」進行式的小說,更是一則關於轉型正義中的創傷療癒與主體救贖的寓言。
Thumbnail
展讀施又熙《向著光飛去》系列小說,最深刻的感受,是故事中的人物不斷在說話,相互說話,也對自己說話。這可以說是一部「說話」、「聆聽」與「見證」進行式的小說,更是一則關於轉型正義中的創傷療癒與主體救贖的寓言。
Thumbnail
白色恐怖受難家屬二代陳慧瑛,同時也是助人工作者,她分享屬於自己的故事,見證受難者家庭所產生的心理創傷連帶影響周遭,包含職場及人際網絡,反思國家政策及社會造成受難者家庭的困境......
Thumbnail
白色恐怖受難家屬二代陳慧瑛,同時也是助人工作者,她分享屬於自己的故事,見證受難者家庭所產生的心理創傷連帶影響周遭,包含職場及人際網絡,反思國家政策及社會造成受難者家庭的困境......
Thumbnail
有些人說:「威權時代已過,促轉會僅需提出總結報告,交付規劃好的轉型工作給各機關部會,即可促成台灣社會集體反思。」但,真的是這樣嗎?
Thumbnail
有些人說:「威權時代已過,促轉會僅需提出總結報告,交付規劃好的轉型工作給各機關部會,即可促成台灣社會集體反思。」但,真的是這樣嗎?
Thumbnail
成長後深刻的體會到,面對想要徹底被掩蓋的事實,不只是隱瞞,還要加上各式各樣的謊言一起弄假成真,最後潛移默化的把非真相的事實「深植人心」,這樣的想法也會不斷地被擴散,真相的到來之際,推倒高牆的同時就會產生更大的阻力,而當年的我們長大之後,有的人因為閱讀與學習、重新建立了獨立思考的能力,開始學會明辨是非
Thumbnail
成長後深刻的體會到,面對想要徹底被掩蓋的事實,不只是隱瞞,還要加上各式各樣的謊言一起弄假成真,最後潛移默化的把非真相的事實「深植人心」,這樣的想法也會不斷地被擴散,真相的到來之際,推倒高牆的同時就會產生更大的阻力,而當年的我們長大之後,有的人因為閱讀與學習、重新建立了獨立思考的能力,開始學會明辨是非
Thumbnail
「那一年,就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就這樣離開了,你知道後來那十多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知道你被抓走之後,我跟媽媽弟弟過著怎樣的日子嗎?你知道我在學校是怎樣的被欺負嗎?你還記得那時候我只有十四歲嗎?十四歲!這些年來你有問過我們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嗎?」新芳嘶吼著,對著她的父親聲淚俱下。
Thumbnail
「那一年,就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就這樣離開了,你知道後來那十多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知道你被抓走之後,我跟媽媽弟弟過著怎樣的日子嗎?你知道我在學校是怎樣的被欺負嗎?你還記得那時候我只有十四歲嗎?十四歲!這些年來你有問過我們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嗎?」新芳嘶吼著,對著她的父親聲淚俱下。
追蹤感興趣的內容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追蹤 Google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