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小孩〉- 5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05
「你好了沒？」
喝著第二杯蜂蜜牛奶，十條看著哭得稀哩嘩啦的朱櫻，好像一尊在溶化的蠟像，怪詭異的。
「可以，我好了。」
朱櫻歸還手帕。十條用「你確定？」的眼神看著他，確認朱櫻真的沒再哭，十條才開口：
「多虧那位悅兒，兩年後，我變得非常強，那些我曾經害怕的惡魔，每一個都慘死在我腳下；而且，我還激發了某種能力。」
說完，十條撥開瀏海，露出他的右眼。除了青草般的綠色，朱櫻發現，十條的右眼有類似羅盤的指針和刻度，他嚇了一跳。
「這是？」
「空間魔法。」十條放下瀏海，「柰柰說是天賦。他教我魔法時，空間魔法我學最快。」
他記得那一天，柰一個人在房間看書，十條直接用空間魔法傳送到柰面前，給他一個驚喜。
「柰柰！你看你看！」
經過兩年，十條不像之前一樣怕生，和柰變成朋友，還稱呼他「柰柰」。
「很厲害喔。」
柰沒嚇到，用哄小孩的口吻稱讚對方、摸摸十條的頭，十條看起來很高興。
「但是，我的空間魔法只能在城堡裡使用，為什麼啊？」
「因為你的世界很小。」
柰給了很難懂的答案。十條一陣困惑，柰突然換話題。
「猶大說，你把那個天使吃掉了。」
「嗯！」
「能讓我看看原身嗎？」
十條點頭，下一秒，一隻巨大、六公尺長的綠色大蛇出現在面前，綠色的鱗片閃著光澤。血紅的雙眼，細細的黑色瞳孔，一顆眼睛有一顆棒球大。十條光抬頭，就和柰一樣高了。
蛇巨大的頭靠過來、在柰身上蹭了蹭。柰寵溺地摸著他，問：「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嗯。」
語畢，十條變回人形。柰拍了拍沙發，示意十條坐到旁邊。
「進入正題前，我想先問你。」柰看向十條，「你不怕我要你做的事，會讓你死嗎？」
「會呀。」十條不隱瞞，「我還是很膽小、很怕死，沒有變。」
「為什麼不逃跑？」柰動人一笑，「從我這裡吃飽了、吃夠了，你大可一走了之，怎麼願意留到現在？」
「……。」
十條沈默很久，柰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期待他的答案。
「柰柰，我這兩年從自己身上，意識到惡魔真的無藥可救。自私、殘忍、縱慾、弱肉強食、恃強凌弱……」
十條列了一堆缺點，柰認真地聽。
「但我也發現了惡魔的優點──不忘恩。對自己有恩的人，惡魔絕對不會忘記。」
十條微笑。
「你要我做的事一定危險，我也會怕，可是……假如我真的死了，我只會恨自己、恨把我殺死的人，絕對不會恨柰柰。」
「……！」
「我很喜歡柰柰，不只因為你對我好；是你救了我，我才能活到現在。」
十條說著，整個人靠到柰身上，撒嬌的模樣非常可愛。
「而且，說不定我不會死。等事情辦完，我、柰柰、猶大，我們三人可以繼續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
柰沒有回答。十條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話，聽在活了千年之久的柰耳裡，是什麼樣的意義。
──他會死，是因為你。
「……十條。」
柰叫了他，也是認識以來，柰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接下來說的事很重要，聽清楚了。」
說完，柰拿起他剛剛在看的書，是一本黑色硬皮、封面畫了天秤的古書，封面寫著白色的惡魔文字：《觀星者》。
「你的世界很小，因為除了地獄，你沒有去過其它地方。這世界其實很大，大到你無法想像。」
柰一邊說，翻開書的第一頁，指著上面的圖，「你看。」
十條探頭。那是一個很抽象、由幾條線構成的圖，它清楚告訴讀者：世界被一分為四，分別為光、暗、陽、陰，位於世界的上、下、左、右。
「陰陽兩界先不管。光的代表是天國，暗的代表是地獄。」柰說。
「原來還有這麼多地方。」十條眨眼，「因為不知道，所以我的世界很小？」
柰點頭，白皙、擦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放到圖的中央，是一個圓圈。
「世界的中心，我們叫它『中土』，也被稱作人間。這裡相當於世界的軸，也是最重要的一塊地。」
柰仔細解釋，十條也仔細地聽。
「光、暗、陰、陽、中土，五個地方彼此獨立，也環環相扣。其中一方失衡，位於軸心的中土首當其衝；一旦軸心破壞，世界也會分崩離析，萬物死亡、消散、化為無，什麼都不會留下。」
柰的手指放到圖的上方。十條的視線跟著移動，是封面畫的那個天秤。
「所以，世界的最高原則是『平衡』。」
柰解釋：「光暗要平衡，陰陽要平衡，四界不得插手人間事物、與中土劃清界線。所有國家、種族皆須遵守，這是世界的規矩。」
「如果違規呢？」十條好奇，「會怎麼樣？」
「『觀星者』會出現。」柰微笑，「他們會敲你的門、視情況懲處；嚴重的話，會被就地處死。」
「……！？」
聽起來好像FBI，「觀星者？」十條再問：「那是什麼？」
「『天秤的守護者』。」柰回答：「打從世界成形，觀星者就存在，他們的使命是維持世界平衡，沒事不會現身，是很客觀、被動，也很神秘的一群人。」
十條忍不住「哇」一聲。真如柰所說，他的視野一下被拓開好多，世界變得好大。
「觀星者很強嗎？」十條又問。
「是的。」柰說：「無法用言語的強大。」
「比柰柰還強？」
「當然。」柰覺得這問題很可愛，「他們背負沈重的使命，強大是必須的。」
「……。」
十條看著書上的圖，直覺告訴他：柰要他去做的事，和那個天秤有關。
「我們此刻的世界正在失衡，原因出在天國，也就是天使。」
柰闔上書本，語重心長。
「相較於有紀律的天國，地獄太弱，光與暗的天秤正在崩壞。我之所以救你，因為你有潛力屠殺大量天使，削弱光的勢力。」
「……！？」十條很震驚，「我有潛力？」
「你的外表。」
柰的手指滑過十條的臉──可愛、稚嫩、精緻。天使喜歡小孩，毫無疑問，十條的臉符合天使的喜好，這是種族天性。
「妥善利用外表，你可以殺死非常多天使，而且是高階天使。」
柰的語氣不容異議。
「地獄需要時間整頓，在那之前，需要一個人去天國大鬧一場、轉移天使的注意──這件事只有你辦得到，也是我帶你回來的原因。」
「……。」
別說危險，柰給他的任務，說是送死也不誇張。惡魔連在地獄，都可能被路過的天使殺掉，何況是天國──沒有惡魔從天國活著回來，從來沒有。
「柰柰，你是觀星者嗎？」十條問他：「為什麼你這麼在乎平衡？」
「我不是觀星者，我的出發點很單純：要是天國太強、惡魔數量銳減，我就沒有東西吃了。」柰聳肩，「我也是惡魔，我必須確保我的食物來源，就是這麼簡單。」
柰不是聖人，是自私的惡魔。若非自身利益，他不會在乎光與暗的天秤，兩年前也不會救十條，供他吃又供他住。
「後悔了嗎？」
柰看著十條呆掉的臉，「現在逃跑也沒用。不管你躲到哪，我都能把你抓回來。」
「……。」
十條低頭，面無表情。柰早有心理準備，十條可能會拒絕、反抗、試圖逃開，因為他很膽小，害怕死亡，腦子只有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好。」
但他沒有──柰瞪大眼睛──十條竟然抬頭，雙眼堅定，絲毫沒有猶豫。
「柰柰，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死！」
十條握住柰的手。
「我會努力殺天使！我會殺掉很多、很多，也會把他們全部吃掉！只要變強，我就不會死了！」
用可愛的臉講殘酷的話。十條瞇起眼睛，燦爛一笑。
「所以，等地獄整頓好，你一定要來接我喔！柰柰。」十條勾起柰的小拇指，「朋友之間不能背叛，約定好了！」
「……。」
……好吧。柰看著自己的小拇指。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但他感覺不壞──至少聽到「朋友」兩字時，他感覺不壞。
「現在就要去了嗎？」
「嗯。」
突然就要道別，前往不熟悉的國度，十條此刻覺得不太真實，有些緊張。他當年的實力還沒「七大公」，也足以在地獄稱霸一方，不是那條什麼都怕的蛇。
「可惜猶大出門了。」十條咕噥：「沒辦法說再見。」
「他就算了吧。」柰起身，「反正你會回來，不是嗎？」
柰衝著自己笑。和兩年前一樣，十條依然覺得他很美，但那不是心動，是熟悉。他喜歡看柰笑，朋友笑起來最好看。
「嗯！」
十條咧嘴一笑。柰彈指，他的腳下出現轉移法陣。
「柰柰，拜拜囉！」十條揮手，「See you later！」
語畢，嬌小的身影原地消失，被空間魔法傳送到天國。柰的房間變回一個人，變得好安靜。
「Goodbye。」
柰閉上眼睛，輕輕說著：
「See you s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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鈅：叁眼娃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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鈅：這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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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小僧便在外流浪，已有兩年左右。」尚智言罷，苦澀的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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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今生怕是無法頓悟了。」少年自嘲的笑。
「這哪算什麼罪孽？你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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