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有數，心裡有術——讀岩上《另一面詩集》

誠如向陽所言：「岩上詩作深受《易》理影響」，不只是《岩上八行詩》的形式由《易經》衍生而來，甫出版的《另一面詩集》，同樣在陰陽變化、正反辯證中體現生命哲理。

詩集同名詩作〈另一面〉，詩句反覆出現的「另一面」，是詩人觀照萬物的提醒，凡事都有正反兩面的存在，所見並不等於所有。首句「我永遠看不到另一面」，點出不論是自然界的花朵、樹木、石頭，還是山、海、雲、霧，「永遠看不到／如果不移動改變位置的話」，站在原地永遠只能看見其中一面。到了第三段，「而我改變了／另一個角度／還是看不到」，詩人筆鋒一轉，直言即使改變視點，也無法看清萬物的另一面，詩人透過「看不到」，揭示眼見未必為真的道理。最末，詩中我還是沒能看見「最重要的／自己的另一面」，此處所提出的批判與馬庫色「單向度的人」不謀而合，人原本擁有多元興趣，資本主義社會塑造的單一價值，讓多向度的人變成單向度，早已不知道有多少人忘了自己還有另一面。

對眼睛所見與真實提出質疑的，還有〈眼睛與地球的凝視〉，詩作從地球和眼睛都是圓形切入，透過大小、光暗、美醜、冷熱、生死、黑白等二元意象，不斷辯證地球與眼睛的關係，「虛與實全在對視之間」，看得到未必看得清。值得一提的是，此詩同樣運用數字化龍點睛，詩人寫道：「真相只有一個／眼睛千千萬萬顆」，藉由數字「一」的少，對應「千千萬萬」的多，傳達虛實變異，以及看見真相之不易。

岩上的〈紙情〉則揉合數字「一」與正反觀照，表現一體兩面。薄與厚是二元對立的，第一段先以「薄」的觀點看待情書，情意就如同紙張單薄；第二段繼用「厚」的角度觀之，紙箋負載的情意豈止字裡行間，更蘊含內心的澎湃。分別探討完薄和厚，末段娓娓道出「厚與薄／都是自己走過的腳印」，愛情路上風風雨雨，感情濃淡隨心境變化，不會永遠薄也不會永遠厚。

展讀《另一面詩集》，詩中數與術的對話，正是情與思的對話，岩上從生活出發，在生活入詩的同時，也藉由詩創作，反思生活、反思自我，尋找不平衡中的平衡。

——發表於《人間福報》（2015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