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船之前,我還記得母親最後一次抱起我,她細小的手臂使勁環著我的肚子,她往前走時我的腳和她的腳糾結在一起,讓她難以行動。我倆滿身的汗水讓人很不舒服,小貓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哭叫。母親淚眼汪汪,她說男孩太難管教,跑起來就不會停,走丟了也不知道,她用濕潤的眼望著我說,不要跑不見、不要丟下我和小貓。
我總是回答好,但我是男孩,母親都這麼叫我,男孩跑起來就不會停,所以我跑上船,讓風帶走了我。風把我吹離我們的島,母親說過,當大人把我們送到這裡時,他們告訴她,妳年紀最大,要當大家的母親。小小的小貓,總是滿臉口水,哭聲聽起來像隻貓,我們三個曾形影不離。
我上船時已經比母親還高了,所以她才抱不起我,我在船上睡著了,風像男孩一樣跑起來就不知道停,把我帶向遠方。
一座貪婪的、渴望吞噬海洋的森林攔住了我的船,我站起身,很意外我已經如此高大,倒影看起來不像男孩了,但母親應該仍會叫我男孩。我夢見了母親,她也長大了,濕潤的雙眸望著我,因為我不見了,我要跑、跑起來、直到回到她身邊。
我走向陸地,山是如此神奇而偉大,我站上第一個斜坡,心想我正在山之上、山之中。往前、往上、往前、往上,我似乎生來就該這麼做。山頂的風殘酷又刻薄,離母親還很遠,我要繼續走。
河流意外地粗暴,卻知道通向母親的路,我乘河而下、回到海洋。一艘船撿起我,他們說會帶我去找母親,我工作了十年,我的身體黑得發亮,已經夠了,我拿走一條小船,在烈日下慢慢划回我的小島。
我終於回到我的島,一個陌生女人在岸邊尖聲嘶吼、叫我滾,她的尖叫聽來有點像隻貓。我要見母親,我推開小貓,母親被埋在她的床下,小貓尖聲質問我為何要跑?為何要跑?
啊啊、因為我是男孩,母親總這麼叫我,男孩、男孩、跑起來就不會停,男孩、男孩,我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這代表我終於不是男孩了嗎?男孩、男孩,我似乎繼承了母親濕潤的雙眼,我輕聲呼喚著,男孩、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