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S KAGA系列文/原文撰於2020/8/31
PLUS KAGA:由石川縣加賀市主辦,東京都市計畫公司FOLK執行的計畫。以消滅可能性都市加賀為舞台,來自全國被挑選過的大學生們作為主角展開。以學生個人實踐專業知識與自身提案,居民則透過學生產生新組織、新行動,兩股力量交互後產生許多有趣的故事、有趣的行動,透過這些優等生與當地不平凡的居民們間的互動,也帶給我很多思考與學習。
計畫執行人三島
plis kaga是每年在沒有大學的加賀市舉辦,由東京都市計畫公司主辦,各大專院校學生自由參加的課外活動。FOLK的社長三島從哈佛都市計畫相關科系畢業,在美國任職,之後回到日本曾在東京大學、慶應、早稻田等擔任教職,現在重心則放在都市計畫與社群設計。
「你還是愛找些吃力不討好的事來逼死自己欸。」三島老師曾經的同學如此調侃他。
之前我帶著三島老師一行人,在成大進行完交流活動後,跟他以前哈佛同學在高雄吃過一次飯。當以前的同學們跟他介紹自己公司經手的衛武營、高雄電競館、赤崁樓週邊規畫等案子時,也聊到當年的老師同學在世界各地的活躍,而當大家忙著蓋大房子做大案子的時候,三島卻把眼光投向社群經營。
在都市計畫中,社群經營是最難化為KPI的一部分。因為投入了很多時間金錢,人群卻不一定會給你相對的回報,有些東西會延續下去,但大部分的東西都會隨著主導者離開或經費燒完而消失。
反之要是經營成功,能帶來的回報,絕對是無法衡量的。從三島老師所說的「都市計畫的軟體跟硬體部分」到社區營造學校尾野老師所說的「應該要發掘人才而不是培育人才」再到我想提倡的「用社會上前19%的人去影響前1%的人」,無論哪一個都把重點放在個人跟社群。
實際跟這樣的三島老師共事過幾次後,除了他本人以外,在一次次對談跟共同作業中,那些學生們帶給我的啟發更多。
三島公司有名的案子,是位於東京下北澤大型都市計畫的一部分
社會如何定義大學生
無論在台灣或日本,介紹plus kaga計畫的時候他都秀過一張在google上用”大學生“當關鍵字搜尋圖片的畫面。結果大多是吃喝玩樂的照片,老師也說,以前他小時候,日本的大學生透過學生運動影響政治、經濟跟社會,他希望能透過這個計畫,能讓學生成為地方的英雄,帶起地方活動的熱潮。
如果在台灣,我想大部分大學畢業的人可能不知道大學頂尖那一群人在做什麼事,當大家躺在家耍廢、聯誼、醉生夢死的時候,有一群大學生活躍在各個領域,也許參加各種計畫、參加各種比賽、甚至在海外組成團隊進行企劃,那群人我有耳聞,但實際上在那麼近的距離看著他們成長參與議題討論,又完全是另一種體驗。
這一點也曾在跟成大交流會中被成大老師質疑:「老師你找來的都是日本頂尖的學生,他們會有能力做到這些事,但畢竟不是每個大學生都能這樣,作為教育模式來說,這還有檢討空間。」
很好笑的是隔一年三島老師不知道是不是在鬧脾氣,雖然還是找了不錯的大學學生們來參加,但看資歷跟自我介紹跟前年度一比就知道不是那種運動全能、會音樂懂藝術還要修個第二外國語,才大學就已經資歷閃亮亮的有錢人家公主王子(我也是前年才真正認識這種人),就知道他想挑戰成大老師的質疑。
不一樣的工作坊
plus kaga跟一般大學參與社區營造的工作坊最大的不同是持續性。一般學生工作坊大概就是到鄉下待個幾天,田野調查以後提案就結束了,但plus kaga則是為期一年,經歷了在加賀夏季、冬季兩次各為期一週的工作坊,中間還夾雜了東京的座談會、與學生自主前往加賀進行調查等等,全部結束以後,學生還必須在一年內把計畫付諸實現。
這當中除了夏季冬季兩次工作坊由加賀市提供吃住以外,其他的交通費還有執行計畫的經費學生們通通要自己想辦法。這並不是一門有學分的課,而是單純的校外活動,想用這個幫自己履歷加分,或作為論文題目,不管動機為何,大家都要自己把活動成果用各種形式化為對自己有幫助的東西。
想想這就算對成年人來說都很難。突然叫你去鄉下,自己想辦法拼湊各種人脈跟資源完成一個企劃到底有多困難,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雖然大學生們有地方政府計劃當後盾,以支持他們在各地行動的正當性,還有學生光環加成,但依舊困難。
「欸!他們還只是大學生欸!」當初我曾這麼感嘆到。
但看著一個個企劃付諸實行,我也不禁感嘆當年老師所構思的“地方英雄”,他們一個個都不只是大學生,而是成為了真正的英雄。
我對大學生的認知還太狹隘了。
plus kaga的經營會議中,除了三島老師以外,從公司員工到每次活動運營成員,通通都是plus kaga的畢業生。我也曾參與過內部會議,跟指導時一樣,每個成員都犀利的批判經營方針、積極提出建議,反倒是老師身為領導人意見卻最少,每次都被嗆假的,同時他也積極採用大家提出的方案。這種充滿活力的討論方式,也讓我大開眼界。
每年一定會舉辦的welcome party,是大學生們認識地方意見領袖的重要活動
計畫中的同儕競爭
我跟很多台灣老師們都很好奇,三島老師到底怎麼綁著這些大學生,讓他們願意乖乖花一兩年做完計畫,每年還有學長姐願意從全國各地趕到加賀,擔任工作人員(有償)跟志工(無償)?
其實plus kaga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現在的形式,而是每年依照人事,與前年成果不斷修正,才成了現在的樣子。這點我覺得比自己所知的台灣案子還要來得強,就台灣來說,大家拿到政府或學校案子,就是做一個一發結束的東西,但要怎麼放眼三五年內甚至十年,拼湊過去連接到將來,成為一個完整的大計畫,在我看來好像相對比較弱。
當然這件事非常不容易。
也可能因為台灣有政治人物任期影響、投標也不一定會中等限制,但把自己的資源跟經歷匯集成一個具體的計劃,原本就是在商業或個人職涯規劃中都該做到的,這帶給我的啟發也很大。
說回當初plus kaga第一屆的情形。大學畢業後直接成為三島老師公司員工的慶應妹就說道,當年自己提案完怎麼付諸執行這件事還很模糊,但一轉眼間發現身邊的大家都已經在做了。什麼?居然有人真的從東京徒步走了500公里到加賀還邊紀錄途中的老屋再生案例!?還有人去加賀協調古民家屋主串連起來做展覽!?跟地方政府還有民間合作在湖邊辦露天電影上映會的活動也開始了?
一個一個計畫付諸實行自己也覺得很焦躁,所以她也開始了自己的計畫,甚至後來還延續當初的計畫內容,跟當地溫泉旅館的小老闆娘(當年應該28)一起合作,弄了一個老房子改裝成三島老師公司的加賀據點。
雖然上述我都用一句話帶過,但實際要寫,每個都可以寫一整篇甚至好幾篇,畢竟要弄到資金、場地、協助者都不是容易的事。
PLUS KAGA現在的據點,從某個空屋整理專案開始,到當地公務員出資買下物件,大家慢慢每年DIY改造,到現在這個樣子。PLUS KAGA的成果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傳奇。
說起來我也曾有過在同儕競爭下會被激發出潛能的經驗。當年在東京上的平面設計專門學校,說起來也不是什麼頂尖學校,就是個二專,而且我也跟大學差不多,沒有很愛去學校,整天就是吃喝玩樂,但在學校有眼睛的人都會看同學的作品是怎麼進步,而身在東京,也自然分得出設計平均水準在哪,當然在學校有老師指導,但自己做出什麼東西才算”及格“這個標準永遠在自己心中。
當時班上同學年紀雖小,但頂尖那幾個程度可不輸職業。在班上已經是老人的我,當然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及格標準放在那個圈子,雖然吃了不少苦,也不敢說作出多屌的東西,但至少我可以確實感受到自己的成長。
學校設了及格的低標,但自己做出什麼東西才能過心裡那關,取決跟誰競爭跟誰比較。用學店的低標要求自己,或是用專門學校的高標要求自己都是個人選擇,但習慣了,就很難跳出那個標準。環境跟同儕的刺激就是那麼重要。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