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菩提樹06

在小鎮外一片林子中，有塊小小的空地，可容納十個小孩坐在一起那麼大的空間。上頭大樹遮陰，周圍樹幹之間，長著矮灌木，將這塊空地圍起來，就如一道圍牆。空地上原來滿是如人高般的野草，在我和小四發現後，拿著小刀片，一根根地割下，讓這塊地維持短短的草皮。

我們把這當成魯賓遜在荒島上的堡壘，本身有天然防禦力，外人不易進來。這裡距馬路約兩百公尺，若不刻意走入樹林，萬萬是不得知；就算策馬入林，除非瞎撞上了，也不可能看見。只有像我們這樣皮的小孩子才會找到這裡。

李翠芳隨著我們這些「堡主」穿梭樹叢中，不時擔心著問

「這地方這麼偏僻，安全嗎？」

「正式因為偏僻隱密才安全啊！」我說。

「到現在還沒有被人發現過。」小四的補充說明做了保證。

如果從馬路直到秘密基地，大概兩分鐘就可以了。但為了避開一些障礙如窪洞、雜草堆，因此用樹標定了容易走得路線，東拐西彎，就約需五六分鐘，也因此不怪李翠芳會覺得有些詭異。

走到一處，似乎沒路了，只見小四伸手抓住一根粗樹枝，往後一拉，赫然就是另一天地。小四彎腰，像侍者般請李翠芳先進去。只見李翠芳在這基地中轉了一圈，發出驚嘆

「哇～～，怎麼發現這裡的？好有意思啊！」

我最後進去，帶上了「城門」。

大家隨地坐下，因李翠芳來到，一時無言，朱弟假裝東看看、西望望。小四靠在樹幹上作打盹狀。我則把些長高的草拔了拔。還是李翠芳先開口。

「你們平常在這都做些什麼事啊？」

朱弟比較少來，卻先說：「沒做什麼事啊，發發呆而已。」

「喂，才不是咧！」小四提醒了「既然這是密基地，當然就是要作秘密事情啊！」

「喔～有什麼祕密的事情啊？大家是情報員嗎？」李翠芳可能是假裝當真應著。

朱弟也假裝認真的說

「我們在這說一些秘密的事，比如趙教導對學生很兇，在家裡對太太小孩也很兇，都會打太太。朱老師的太太整天騎著車到處晃，是因為有精神病。五年乙班的張家齊偷偷地和五年丁班班花劉方方約會。還有其他什麼的……」

「哇，你們真是情報員耶，知道那麼多，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都沒聽說過。」李翠方是真的驚訝到了。

「其實也沒有太多秘密事情，有很多都是傳來傳去的事情。說了也不見得是真的！」小四回答的較誠實。

我想到這兩天我們的話題，趁這時可說一下。

「我和小四這兩天一直在講打仗的事情。早上老師都這麼說了，大人們都不明講，但我們感覺好像真的可能會打啊！對我們來說，這就是秘密的事，可是我們不知道真正的秘密是什麼！ 其實很擔心一些狀況。」

小四也跟著想李翠芳詢問

「喂！你和施筱琳熟，有聽到她說什麼嗎？」

李翠芳抬頭望著樹頂，一時沉默下來，我們三個男生望著她等回話。

夏日的風在林子間穿梭，是涼爽的。樹葉沙沙彼此摩擦著，陽光點點灑在秘密基地，祥逸的小天地，為這即將透露的機密屏息。

「聽我媽說，我爸因為說了些別人認為不該說的事，就被抓走了！現在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我都不想知道什麼秘密，也不想講什麼秘密。大人為什麼都很壞，要陷害別人呢？」李翠芳大大的眼睛滴下了淚珠。我心裡為李翠芳感到痛，進而生出了憐愛的感覺，這應該不是可憐她，而是想時時要對她好的愛，雖然我還不明了什麼是男女間的愛情。

「施筱琳她爸是大官，但在家都不怎麼說話，只要她爸在，家中都很安靜。施筱琳她媽就像下女一般服事她爸。所好是她爸也沒虧待她們，只是太嚴肅了些。我想施筱琳也不會知道什麼，因為她爸都不說什麼密密的事。」李翠芳是眼看著地上講話。

大家寂靜了一陣。

朱弟開口了。

「我媽說，一個月之內會打仗。」大家驚訝的看著他，憑什麼他可以這麼說？

「我媽說是她的新先生告訴他的！我媽還說，打仗完了，我們會到很遠的地方，好像是大陸，就會有又新又好的生活，她說一定要把我帶走。」朱弟很認真地說著。

我想到了，那個中午在田間摸朱弟頭的男人，好像不是本地人。然而，又是和我們談論的有什麼關係不得而知。但他說要去之地的人，不正是要和我們打仗嗎？這世界的事情真複雜啊！

之後，李翠芳都沒再說什麼話，朱弟、小四和我聊著鎮上一些八卦，不知不覺到了四點多，帶著李翠芳走出秘密基地，到了大路，大家就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