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絲蒂所寫的《一個也不剩》可說是現今許多推理懸疑的靈感來源。故事開始於十個人相遇於一座小島上,他們是這島上唯一的人類。這十個人有著不同的人生,為著不同的目的而來,但邀請他們的都是未曾露面的U.N. Owen夫婦(英文發音近似Unknown,暗示極有可能是兇手的伎倆)。每位賓客原先都認為這是彼此唯一的共通點,但晚餐時撥放的黑膠唱片否定了他們的想法。黑膠唱片傳來的並不是悅耳的音樂,而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了每個人的身分以及曾經犯過「無法被法律制裁」的罪,並宣告他們將一一在這接受懲罰(也就是死亡)。彷彿是為了印證句句屬實,當下立刻有一人中毒身亡,而其他人也發現擺在餐桌上的十個小人偶碎了一個。這一切跟每個人房間裡都有的民謠〈十個小黑人〉(此為英國的版本,在美國的版本則為〈十個小印地安人〉)不謀而合。驚恐害怕之餘,這群活下來的人與凶手競賽,意圖找到存活下去的方法。
不論是在創作手法或人物刻畫,我認為阿嘉莎‧克莉絲蒂已將推理小說的價值推向了高峰。以創作手法而言,不同於一般推理小說總有一位象徵正義與保衛者的偵探和為情為慾的兇手,阿嘉莎‧克莉絲蒂顛覆性地安排為了求生而扮起偵探的受害者和追求正義的兇手。這樣的手法讓讀者不用安於讚嘆赫丘勒‧白羅「灰色的腦細胞」,而是可以自己尋找兇手,也就是讀者有參與感。然而這並不是讓這部小說可以成為經典的主要原因。頭一次,推理小說也具有了文學文本的深度。雖說愛倫‧坡的〈莫格爾街謀殺案〉是推理小說的雛形,其筆下的偵探杜賓多少影響了後世柯南道爾創造的名偵探福爾摩斯;然而就心理刻畫層面尚未成熟,無法與愛倫‧坡的〈黑貓〉並駕齊驅。但阿嘉莎‧克莉絲蒂漂亮的證明推理小說也能以心理學、文學等角度探討。就《一個也不剩》而言,它的象徵性(〈十個小黑人〉呼應各個被害者的死)、諷刺性(兇手竟為實踐正義而殺人)和角色描寫都能與經典文學齊名。雖說這本書的角色一共有十人,阿嘉莎‧克莉絲蒂卻能給予各個角色適當的戲份,不會讓一些角色顯得薄弱,更能讓讀者透過各個角色的獨白了解其人格和判斷究竟誰為兇手。而最後兇手的自白更是精彩。除了讓讀者檢視自己的推理結果,也使兇手的心理更值得探討。一個人自幼渴望正義而成了法官,甚至意圖審判法律無法裁決的罪而精心策劃了一齣戲,當他審判完另外九人後,他也執行了自己的死刑,只因他的正義偏執已勝過他對生命的熱愛。故事的尾聲讓一切都合情合理,也讓讀者在猜中的欣喜之餘,不禁思考究竟何謂正義、究竟誰才有權力審判他人的罪行以及為了正義真可以不擇手段嗎?感動與思考並不因故事的結束而畫下休止符,反而緊扣著讀者的心弦。
今日類似《一個也不剩》題材的創作不計其數,然而這本書初次發行於1939年的英國,能有如此不同於傳統的表現奠定了在推理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