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軍鎖子甲,出處: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8D%81%E5%AD%97%E8%BB%8D%E6%9D%B1%E5%BE%81
「卡爾,昨天半夜是怎麼一回事呢?」艾瑪吩咐完南妮、安頓了孩子們後,在餐桌旁問了榮格。
「沒什麼,不過是個夢而已。」
「是個夢?不對呀,半夜我被你的動作驚醒,你是坐著的呢~」
「…」
「而且,我翻個身,你人就不見了…卡爾,咱們夫妻十多年了,你哪邊的頭髮變白、哪隻手指長繭、哪根睫毛倒插,…就算你躡手躡腳起床*,我也都知道…榮哥,我看在眼底、感受在心底,只是沒說而已…」
「我…沒有…」榮格的聲音突然拔尖,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佛洛沖兒是無辜的,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不是嗎?」
「所以…我還是很尊重他…」
「那你昨夜起床後,做了什麼事呢?」
「艾瑪,我是去書房把昨夜的夢記下來。真的沒事…」
「*我人在奧地利和瑞士邊界的一個山徑上。那時差不多是傍晚,天色還不算太暗,我看到一位有點兒駝背的老人,身上穿著像是奧匈帝國海關官員的制服,走過我的身旁,完全沒有意識到我的存在。他看起來不怎麼開心,有點兒生氣的樣子。在場的還有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是要通過邊界的旅人,有些屬於管制站的工作人員。其中有位海關人員說,那個老人並不是真的在那裡,而是多年前過世的海關官員,他的鬼魂徘徊不去,『他是心中有懸念、無法安息的眾多靈魂之一』…」
「所以沒有喝孟婆湯、還沒經過三途川的靈魂,就會那樣嗎?會不會把靈魂交易給魔鬼的人,也無法安息呢?」
「呃…巴塞爾有《德魯納酒店》*嗎?我沒看過那部劇,這不好說,不過,約翰.沃夫岡.馮.歌德的《浮士德》,有誰不曉得呢?…」
「咦?又有沃夫了?」
「…是沃夫岡.歌德,不是教我做麵包的那位沃夫…」榮格沒好氣的回答,「…總之,我在夢裡來到巴塞爾城,但我曉得也是一座意大利城市,有點像貝加莫,又有點像《看不見的城市》那般夢幻。然後,這是陽光直射的夏天,四周的一切都籠罩在一股強光之中、像是冰淇淋上面的冰晶閃閃發亮。我只見到一群人向我走來,奇怪的是,我知道商店要關門了,人們準備要回家吃午飯。然後,有一個全身盔甲的騎士,也在這群人流之中。他登上台階,朝我而來。他戴著頭盔,頭盔眼睛處開口,身上則穿著像是十字軍東征時常見的鎖子甲,外頭還罩了一件短袖的白色上衣,前胸後背繡了有大大的紅色十字…整體裝扮比JOJO奇妙冒險裡的簡.皮耶爾.波魯納雷夫的銀色戰車*替身還要華麗…」
「…所以,你這次沒有夢到『血漫大歐洲、人漂萊茵河』那個可怕的惡夢了嗎?」
「沒耶…然後在夢裡,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問自己,那個徘徊不去的幽靈,意味著什麼意思?會是《鬼滅の刃》*裡那些為了某個執念而成的上弦鬼或下弦鬼嗎?如果執念讓人變成鬼的話,那個鼓起勇氣、為了救回鬼妹禰󠄀豆子的竈門炭治郎,會不會也是心裡有鬼嗎?就在我思考的時候,四周都沒有人,我卻似乎聽到有個聲音出現:『是的,這是在固定時間出現的幽靈。那個騎士總是在12點和1點之間經過這裡,他這樣做已經很久了,打從英國獅心王理查一世、法王腓力二世那個時代就有了,而且世居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存在…』好不甘心…好不甘心…我可以感受到那個幽靈的嘆息…」
「卡爾…卡爾…」艾瑪右手伸過桌子,拍了拍榮格的左手背。
「嗯?」
「卡爾,我現在才曉得和佛洛伊德決裂,對你的傷害這麼大,對不起,我一直都幫不上你的忙…」
「…」
「不過,比起上次那個讓你半夜跑出去、整個人近乎崩潰、令我擔心不已的惡夢,昨天的這個夢似乎沒有那麼可怕了…」
「這也是我真心認為衛禮賢,不,該說是《易經》特別的地方。」
「怎麼說呢?」朵拉身體微微傾向榮格,以她自己沒有留意到的方式進行著,茶几上《Laotse Tao Te King. Das Buch des Alten vom Sinn und Leben.》似乎被朵拉前傾的身子給撞到,動了一下。
「就像你剛剛說的,我們太習慣科學研究的線性因果關係,但中國古代的哲學家老子曾提醒我們,世界上許多事情都是相對應的,只是我們沒注意到而已。你手上那本書的譯者衛禮賢,他介紹另外一本也很厲害的書《易經》,便是採用了非線性、非因果關係來解釋世界上很多很多現象,採用這個觀點,你會發現更開闊的空間呢!」
「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呢~」
「結果這個道理,哲學家、文學家、小說家…都懂得這媽的多元宇宙的道理;就以剛剛威廉布萊克的詩為例,一沙一世界*就讓科學家直呼不可能,但詩人就能夠以精簡的文字,美美的呈現這開闊的空間。」
「卡爾,說到沙,你曉得 Welt Technik(世界技法) 嗎?」
「Is it good to drink?」榮格先是搖搖頭,然後補了這句。
「我在想,Peter和你的孫子們玩得那麼開心,而且在玩沙的過程中越來越熟,會不會他們是註定要玩在一起的呢?」
「有意思;繼續~」
「就像你和沃夫認識的過程是非線性關係,卻又透過他,你當了衛禮賢的顧問,這是因果關係;有個說去是這樣子:一隻蝴蝶在蘇黎士揮舞翅膀,可能會造成墨西哥灣的颶風;一隻土撥鼠在西賓夕法尼亞州的 Punxsutawney 鎮挖了個洞,可能會影響股溝董事皮卡丘不舉手同意收購紅茶店。總之,這種亂七八糟的非線性關係,很有可能是註定會出現的量子糾纒。」
「那…也有可能發生量子不糾纒呀?」
朵拉聳聳肩,「ㄚ災~」
「朵拉,你越扯越遠了,但我喜翻!」
「沃夫,我們今天要做什麼麵包呢?」榮格一踏進澳福麵包店裡,拉開嗓門,簡直可以在 Uetliberg 山谷形成迴音…「麵包…麵包…麵包…」
「卡爾,晚了我們就不要你了!」安東妮從麵包店後方工作區露出頭來,「你今天又慢我一步了,哈!昨夜你是不是又喝紅酒了呢?」
「你怎麼知道…我…昨天是喝了薄酒萊…」榮格抓抓頭,「才怪!」
「那你怎麼連著兩天都比我晚到呢?」說著便往工作區,「沃夫在等我們了~」
「형,你來啦!」澳福見到榮格進來,立刻笑開了嘴,「連著兩天都在做麵包,不曉得你們會不會煩呢?」
「乾脆你說每天起床都要洗臉很煩,對不對!」榮格也笑著回嘴,「咦,那些玻璃罐是做什麼的?怎麼已經有東西在裡面了?」
「今天不打算做麵包,要養酵母。」吳爾芙代替澳福回答,「誰叫你不早點來,我們已經聊了好一陣子了呢!」
「養酵母?難道我們之前使用的不是酵母嗎?」
「那也是酵母,只不過是其他麵包店已經製作好的酵母塊,使用上比較方便、品質更穩定而已。」澳福推過一個玻璃罐到榮格面前,「呶,這罐給你動手。」
罐子裡看著是一團糊糊的物品,顏色灰白,最上層薄薄的清澈液體,看似清水。
「這是什麼?」
「水和麵粉。」
「就醬?」
「嘻嘻~」吳爾芙忍不住笑了,「這罐是我做的,」說著推過另外一罐。幾乎是一模一樣,就是罐子裡物品的體積明顯比榮格身前的罐子還多。
「你只要加入麵粉和水,攪一攪,蓋上蓋子。就成了。」澳福遞過兩個相同的杯子,分別裝的是水和麵粉,隨後又遞過一根湯匙。
「欸,不是,你罐子裡已經有東西在裡面了,你會不會在裡面開外掛,偷偷塞了什麼東西呢?」
「既然你開始懷疑人生,那我給你個新的罐子養吧。」
「好嘛,我不再多問,相信你就是了。」榮格扁了扁嘴,依著澳福的指示開始操作。
「然後?」
「就是明天依樣畫葫蘆,再來一次。」
「卡爾,反正我們就相信沃夫吧;沃夫,這是什麼手法呢?剛剛我們沒聊到這個哩~」
「噢,這個是魯邦種*,完全只有麵粉和水而已。」
「原來你昨天做了有趣的夢呀~」澳福聽完嘖嘖稱奇,「那個見過成吉思汗可汗的馬可波羅麵包,搞到最後出現在《看不見的城市》,然後出現在你的夢裡呀~형,會不會你想去義大利玩呢?」
「對呀,卡爾,聽說 Eataly* 到處開分店,你可以不必作夢呀!不過,你講到鎖子甲,我倒是想到唐吉軻德那個灰撲撲、毫不起眼的盔甲~」
「說真的,要不是我有記夢的習慣,有些時候的夢很逼真,讓我都失去現實感了;沃夫,那個讓我倒在你店門口的,我偶而會覺得是夢,而不是靈視呢。」
「也是,夢和靈視,要怎麼分得清呢?那個天橋下的說書人也說過蝴蝶的夢呢~」
「對對對,我記得你在《假如榮格21》說過了!」
「卡爾,你說你感到那個幽靈的不甘心,其實可能是你自己的不甘心呢?」
「…」
「형,有沒有可能,夢也是另外一種感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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