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儿时起,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城市的名字——香港。确切的说,是一个已经无法回想起来的地址——香港九龙XXXXXX号信箱,还有一个与之配套的,更模糊的网址XXXXdotcom。
其实,想不起来也情有可原,毕竟过去快二十年了。
前文说的地址和网址,是香港一家福音电台的收件地址和网址,也是我在爷爷奶奶家寄养的两年时间中,几乎每晚都要听好几遍的男主持人的播报。
我们是基督徒家庭,爷爷是教会的长老,教会的服侍和村民的牧养是农务之外最重要的事情,信仰是每日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此,跟着我一起被带来爷奶家的熊猫牌三用机(我们那的叫法,可以放磁带、收听广播的播放器),被派上了大用场,堪称福音神器。
一个偶然的夜晚,我漫无目的捣鼓那台三用机,伸展开近一米长的天线,转动调整频道的按钮,当时也无长波、短波的概念,快速旋转旋钮拉出凌厉的噪音,中间停顿在某处,温厚缓缓的香港普通话男中音传出来,“圣经记载…耶和华…..福音”等等熟悉的词汇贯入耳中。这时,爷爷说,就听这个“传福音的”。从那以后,每晚7点左右的时段,收听香港福音台成为晚祷前的固定议程,这台熊猫牌三用机就很少放过那时流行的任贤齐、阿杜等的世俗歌曲。现在想起来,这台机器真是又扎实又笨拙,磁带A/B side单独卡槽设计;打字机按键板厚重的金属按键,左右两个铁丝网栅的大音箱拼在一起,长度得有半米多,真是硬核大家伙。
这台收音机陪我在爷奶那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山村里的日子漫长又无聊。傍晚五六点就吃完晚饭洗漱好,早早的上床躺着,盯着阁楼的木板发呆,等着窗外黯淡下来,点亮三、四十支光昏昏沉沉的白炽灯,准时打开那个“传福音的台”,神奇的电波翻过树冠和山顶,刺透黑夜,带回熟悉香港普通话男中音,仿佛就在耳边讲话。我们一直听那个“弟兄”单口讲到眼睛疲倦,睡意袭来。好不容易等他报完“来信请寄,香港九龙XXXX号信箱,我们的网址是XXXXdotcom”,然后从被窝爬起来,跪在稻草蒲团上跟着爷爷奶奶晚祷,呵欠连天的“阿门”附和,最后唱完赞美诗,回被窝一觉睡到鸡鸣天亮。
两年之后,我父母亲从杭州回来,我们住回自己的家,这台熊猫牌三用机也被提了回来,但待遇可不比在爷爷奶奶那么被宝贝,搬来弄去天线被折断了,按键也变得缓重迟滞,不久之后,就被我们哥俩从楼上板梯摔下来,取出两台音箱里的吸铁石,玩吸硬币和钢筋渣渣的游戏。确实是两个粗壮的吸铁环。
香港九龙这个名词曾一直沉在我脑海里,作为福音台的地址,没有方位,没有图像,也没有其它的意象的关联,香港,直到后来稍长一些才听到东方之珠、尖沙咀、周星驰、港片之类的认知。反倒是对澳门的莲花旗子有些印象,1999年澳门回归,我们“莫名其妙”地收到回归纪念的文具和整个系列的中华铅笔。
最后,关于香港九龙这个福音台,说来也是奇怪,自儿时之后再也没收听过,尽管我在中学、大学的时候买了三洋、德生的收音机,刻意短、中、长、超长波都试过,RFA和VOA的电台都有收到过,也正因为此听过刘晓波的事迹,唯独这“传福音的”台丝毫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