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女的誘惑 The Handmaiden
劇情片
導演:朴贊郁
年份:2016
產地/語言:韓國/韓文
目錄
一、女人和他者、陽具與戀物
二、傳承、覺醒、解放至復仇
三、陰陽同體與性別分離
女性主義與電影
指導老師:趙庭慧 老師
「女同性戀不適用於傳統女性主義」——趙庭慧
學期成績65分(至少還有及格^^),謝謝老師的諄諄教誨,那時我大四上,現在學生會記得一輩子。
一、女人和他者、陽具與戀物
秀子發現自己在這世界上不停地被男人逼迫,不得不採取他者的身份,她早就經由男人的定義而成為他者,她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疏離,進入異化,甚至透露出擔心自己在與男人交歡時像是屍體,而這是因為父權制度的基本秘方是他的寄生性,男性對婦女精力的需要是一種戀屍癖,意指所愛的是被迫害成行屍走肉的人,所以秀子的姨父上月教明在秀子的成長過程中將其煉為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軀體。
上月教明始終將她物化為財產繼承權與性玩具,也就是他所擁有的權力來源和性支配對象;前者對男人的自我構成威脅,因為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建立於擁有這個女人之上;後者因東方社會中女人本就被貶抑為只有肉體與性,而性的實踐透過男人侵略性和支配性,女人則被動順從,使得男性對女性的暴力被正常化與合法化。更遑論在日治時期的朝鮮半島中,本身是日本人的秀子,同時也被是韓國人的姨父物化成征服日本的象徵。在此,上月教明靠掌控與矮化別人證明自由與超越,將他者視為非我族類、物化;男人為要成為自覺存在,便將女人貶抑為自體存在。
上月教明的虐待儀式展現在朗讀會中,透過暴力手段逼迫秀子用各種帶有性慾的表現手段展露自己和書中所述,綑綁、鞭笞等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秀子的自我認同遭受嚴重的閹割,超我和自我微弱,心靈能量無法主動向外發出,反而往內壓抑,加諸心靈甚至身體,成為受虐的癖性。這些儀式甚至被這些上流階級男性概念正當化,而未被揭露其殘酷性,繼續以價值中立語言再製成冊並販賣,成為虐待儀式的延伸、持續。
對朗讀會而言,秀子就是獨一無二的陽具,本身可慾,並透過各式手法展現其可慾,等同於慾望的能指,以吸引男性,進而喚起他們購買書冊的慾望;而上月教明便在物化秀子的過程中,享受他的戀物,享受他的權力可使,女人在父權暴虐的密閉空間中,只是一具性的玩偶,被任意把玩,男性支配女性的意識形態被合理化並予加強,女性也內化認為自己不如男性,最終導致女人和男人都將女人自己視為一具毫無靈魂和慾望的屍體。
二、傳承、覺醒、解放至復仇
在異性戀思維中,母女的關係是傳承,淑姬和秀子分別傳承了各自的身份,淑姬從她母親身上傳承了小偷之名,而秀子除了從她的姨母身上繼承了龐大的遺產之外,也傳承了她「是陽具」的可慾身份和男人的施虐對象,男人的手像「章魚與海女圖」中的章魚觸手一樣,肆意侵犯這對姨姪,而地下室便是監禁、閹割了女人的牢籠,被閹割的陰柔女性從搖籃時就開始塑造,家庭具有壓抑心理巨大力量。女孩在青春期時變成太監,學會放棄自主權,讓別人指引,採取被動態度。
當淑姬將手指伸入秀子口中磨牙時,淑姬的視線也將秀子分割成不同的可觀看部分——臉和胸部之上,此時秀子也成為了淑姬眼中被動的性存在,兩人下意識地摩挲、舔唇和喘息暗示著女人真正的性稟性和完整人格,已經開始覺醒朝向像男人一樣主動,而後兩人對彼此身體的觸摸都被導演藉由特寫、台詞、反應來暗示不凡,淑姬的視線終於觸及秀子的臀部,而秀子的眼神也重新開始審視淑姬。此後,兩人的窺淫時常被鏡頭捕捉,大特寫、帶有性慾望的、有距離的觀看彼此。
下一顆特寫,淑姬的手指在秀子嘴裡攪動,非常帶有性暗示,而秀子異樣的目光透露了一切。
當兩人第一次行房時,伯爵的身影藉由兩人口述,縈繞在對彼此的愛撫中,性行為在此時還是屬於男人和女人獨有之舉,淑姬存著幫助伯爵的心思,而秀子則長期被姨父壓迫,社會藉各種方式讓婦女附屬於男人,控制最終行使在私密的、個人層次的臥房,女人的性是為男人存在,縱使是只有女人的床笫間也難以在一時之間逃脫,無法只用女人的名義和彼此交纏。
朗讀會停電之時,秀子終於得以在黑暗中從男人的注視裡逃出來,徹底投入在女性的愛裡,她藉由背誦「蔡夫人與金蘭」,重溫那段女性的愛戀,伯爵不再是自欺欺人的影子,而是被女性嘲弄的對象,愛液和愛意都將兩人打濕,陷入情慾的流動中,無可自拔,兩人在愛慾中互訴衷腸,然後承諾互不背棄。
而名義上是伯爵與秀子的私奔,鏡頭卻只聚焦在淑姬與秀子的奔逃,快樂地奔逃,大自然是陰性的,而探險家是陽性的,她們兩人攜手穿梭在草原、沼澤、海洋等等大自然環境之中,象徵著從陰性之中被解放了出來,自己從陽性的角度去征服了陰性的自我,成為新陰陽同體人,兩人的彼此依賴凸顯了男性的缺席,而秀子也抗拒伯爵的參與,私奔不屬於伯爵和秀子,而屬於淑姬與秀子,就連初夜都是秀子藉由自慰和自殘完成,彷彿她重新回到陽具期,宣示不再需要男人。
兩人最終追求的是女性的情慾自主而非婚姻自主。兩人原本與低等生物無異,淑姬的小偷身份、秀子的性玩偶身份,一直要等到有意識地行動起來做選擇,進行各種決定、反省或創新,才給自己下定義。
片末,秀子親手將伯爵送回姨父身邊,醜惡的男人便該和男人待在一起,而姨父也將伯爵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彷彿行刑者一般,將那些慾望閹割。而女人在男人的嘶吼中拿走了男人本欲擁有的一切,象徵男性的鬍子、象徵女性的手套、象徵婚姻的戒指都被拋入海中,男人的惡則被放逐在密室中自相殘殺,這是復仇,也是回歸本位。
三、陰陽同體與性別分離
如同秀子在朗讀會中所唸的《茱麗葉》:
茱麗葉,你希望被莽撞的年輕騎士拯救嗎?
淑姬成為了年輕騎士,闖入了地下室,憤怒如紅墨和刀割般恣意傾洩在物化女性的牢籠之上,在男性凝視下的春畫、淫書被淑姬撕毀,連帶著父權制度和父的性支配,都被新陰陽同體人摧毀殆盡。
秀子從旁觀到加入,自此壓抑的陰柔被動正常女人特質完全被解放,並一同成為新陰陽同體人,將父權蹂躪於掌下,道貌岸然的蛇像被打破,知與不知的界線不該由男人定義。淑姬和秀子的凝視、撫摸乃至於一舉一動,都共享了彼此的情慾,容納對方所有價值與完整經驗,包含兩人各自不堪的過往與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女人對於彼此的信任確切建立在情感之上,而男人只相信那些他們能佔有的實物,同樣地,女人對愛意的背叛感到刻骨銘心,甚至有了求死之心;男人卻只對可慾的背叛感到佔有慾的流失。最終女人不會背叛她們的愛,而男人會遭到所有慾望的反噬。
勉鈴在片中解放了婦女的性,發展她們的性,並將其表現在整個人格裡,從上月教明手中的施虐刑具,到淑姬手中的情慾玩具,秀子在這過程中被解救了出來,因為提供解放的主要方法,就是以快樂原理取代強制性與強迫性的行為。快樂的本質是自發性,鼓勵女人勇於試驗新的、自由的性生活規則,並起來反抗。
秀子在片中始終未與男性發生性關係,她唯一發生性關係的對象就是身為女性的淑姬,這也象徵著兩人拒絕或改變異性戀制度,採取性別分離主義,而女同性戀主義乃是最徹底的方式。採取與男人決裂的方式解決婦女受壓迫的問題,就是分離主義,其中色彩最明顯的是女同性戀者。
無論是女性只在女性身上感受到快樂,感受到情慾,還是男性從頭到尾都像是被閹割一般無從展示他們的陽具,種種都象徵著女性的自足與男性的無用,在片中男性除了迫害女性之外一無是處,女同性戀主義是內心排拒父權制度性傾向的外在標誌,而不是單純的個人抉擇。
因此在片尾,淑姬與秀子再次使用勉鈴,這個打破父權的武器,來重拾性關係上的快樂,她們在前往上海的船上創造婦女空間與婦女文化。避開父權制度與男人加諸的傷害並進行療傷。
秀子在寄給姨父的信中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