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的文章,筆觸有點稚嫩煽情/情節設定有些黑暗)
2006 美國 中午
有一派假說:宇宙起始於一場大霹靂,由無至有,自爆炸的那極其細微的瞬間,分子與分子碰撞碰撞再碰撞,而後形成高倍望遠鏡裡外的世界。
Alian瞪著速食店外被濕潤霧氣幾乎掩蓋了的街道,把這個說法告訴我。
他說:「妳想想,如果這個假說成立,在假設神這種宗教因子不存在的情況下,會不會其實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現在跟妳說的每一句話、包括那個正拿拖把清理地板的服務生、甚至是外面那台正經過便利超商的黑色轎車—這些所有正在或將會發生的事,有可能……早在大霹靂的那一刻就註定好了?」
我呆掉。
2025 台灣 午夜
Wind疲累不堪地睜開眼,沒有意外看見淺色的黑暗。
試著挪動手腳,卻發現自己四肢都被類似鐵般的金屬給銬牢了。背倚著木板,她感到一種微涼由背脊緩慢爬上胸口,逐漸冷卻了心。
「醒了?」這把女聲由那片黑裡傳出來,飄蕩著一點幾乎感覺不出的壓抑心痛,和滿滿冷漠。「妳不該低估我的能耐……地中海並沒有妳想像中的遠,不是嗎?……」
這些問句是低沉的,甸到她心裡最深最深處,然後由那裡蔓出一叢染血的荊棘。
冰冷的左手手指扣住更為冰冷的下顎,Wind眼前,一張柔美的臉,刀刃般的視線。
下個瞬間,篤!
銳利的匕首猛地釘在她咽喉旁,銀光閃爍。
Wind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早該殺了妳……」右手握著刀柄,伶定定與她四目相對,卻少了那麼點堅決。
「那就動手。」聲音虛弱,她卻倔強不肯低頭。
聞言伶右手一抽,左手一放一揮。
啪!
這巴掌,絲毫沒有節制力道,淺淺血絲由Wind唇角滲出,她沒有偏過頭去,痛的微笑了。「妳不敢?」
「不敢殺妳?」刀鋒抵著頸動脈,伶笑的森冷。「妳真的小看了我。」
來自一個黑社會世家,伶從小就在槍林彈雨裡磨練出過人的敏銳與從容,而結束Wind那抹卑賤的呼吸,就如同握緊刀柄那樣簡單。
「證明……」Wind只剩一口氣,那雙天生就這樣純淨的眼眸卻直直盯著她,從喉頭硬擠出這些話。「……給我看。」
「好!」
回答與動作同時,伶高舉匕首用力往下一刺……流暢的貫性動作卻靜止在對方眉心0.1吋。
伶看著那張臉,一直盯著自己的眼閉上了,微笑的很安詳……這讓她呼吸一滯。
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對……潛藏在檯面之下的……
「如果……不敢就……放我走……」Wind睜眼,視線微弱閃動。
「妳現在想去哪?」匕首懸盪著無法往下,伶氣悶的隨手激射出去,刀鋒瞬間沒入厚實的水泥牆內。
她譏諷。「連命都快不保了還想找男人?」
Wind輕輕顫抖起來,同時也勾起嘴角,斷斷續續:「不關……妳的事。……男人……的……滋味…要比女、女人……好……太多。」
「我殺了妳!」腦海裡瞬間轉過上千種可用來凌虐的殘酷死法,伶一手固定住她後腦,一手扣緊下顎……接著……卻吻上那雙乾燥無比的唇。
Wind發抖著想抵抗,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975 長安 大清早
「殺人啦!殺人啦!……」拔尖的叫喊由佔據京城一隅雕龍畫鳳的周宅後院傳了出來,離主屋有大段距離的柴房裡一片狼籍,全城有名的富賈周永權就這樣倒在血泊中,五官已經模糊到看不出該有形狀,肥厚的身子佈滿刀疤。
驚嚇過度的廚娘一邊尖叫一邊後退,隨後趕來的小厮中較大膽的當機立斷趕去報官,剩下的安撫驚叫不斷的廚娘;聽到叫聲趕來的女婢們有的嚇得連退數步跌在地上,有的忍不住吐了起來,還有些害怕到哭出來。柴房裡外的情況全是一片混亂。
框噹!
柴刀落地的清脆聲響讓所有騷動靜止了,他們這才看見狹小柴房裡還有另一個人,那是一名標緻的姑娘,與他們尊敬的小姐一樣歲數,因為長相可愛又討人喜歡,自從八歲被周永權由青樓救出來之後,就給命名為迎絮,希望她能與小姐作伴。
胸膛不規則上下起伏,迎絮直挺挺站著,她身上那件領口微開的鵝黃色衣裳被飛濺的鮮血噴得亂七八糟,有不規則裂口的裙襬整個浸在血泊中;她脂粉未施的鵝蛋臉上鑲著一雙與生澄澈的大眼,眼尾處稍稍往上勾出丹鳳的形狀,微微透著不該有的平靜與冷淡;她原先梳理好的頭髮亂了,披散而下,有種頹廢的瘋狂。
迎絮沉默,連看都不看周永權的慘狀,她只是站著,似乎在等待些什麼,氣氛也因此變得詭侷。
幾個小厮互看了幾眼,猶豫要不要衝上前去制住這名看似嬌弱的女子。
迎絮眨了眨眼,像霎時清醒過來,她彎身,將腳邊染血的柴刀再度拿了起來──十多隻眼睛睜大看著她的動作,完全不敢貿然行動。
「不要靠近我。」這把聲音其實很甜美,只是有點冷有點輕,字正腔圓的五個字毫不費力讓所有人感覺到那股殺氣。
她拿刀握刀的動作與說話的節奏都非常輕巧優雅,從完全沒有移動過視線的黑色瞳孔裡就能看出那份堅決。
所有的下人都怔住,更覺得可怕。
在他們眼裏,迎絮該是笑容滿面的,她總是甜甜的對所有人打招呼,提水梳洗端茶疊被樣樣自己動手來,就算在府裡的地位比一級總管還高,也從未顯現出一點優越無理──這,才是他們熟識的迎絮。
「小姐回來了!」前頭有人大喊。
跟著跑進這後院的是一抹雲杉,她是周永權的掌上明珠,滿頭烏亮長髮札著雲南才有的雪白絲綢緞帶,臉色卻比身上穿的衣裳還要慘然。
沒有人注意到,迎絮在看見她的那樣微乎其微的剎那略略震了一下,如羽毛般濃密修長的睫毛不受控制煽動了兩下。
「小姐啊!……」一看清楚來人,廚娘哭喊著撲上前去抓住小姐腳下的純白裙襬,仰頭看那張現下毫無血色的臉。「她殺了老爺!老身親眼瞧見的……您得相信我啊!那可怕的女人親手殺了老爺!……」
框噹一聲!柴刀再度落地。
2006 美國 中午
「但、但是……」我吶吶的想反駁Alian。「人都有自由意志的,他們有能力去決定自己要不要做某件事,要不要表現出某種行為……」
「這我也想過了,」他笑笑點頭,抓了幾根薯條塞進嘴裡嚼嚼嚼。「但是人的決定,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有過這些經驗,曾經學到教訓才學會的?比方說,我今天心情不好想把這片玻璃打碎,我會想到砸破之後老闆會衝上來罵人,我還要賠償重新裝修的費用……之類的事情,所以我會克制讓自己不做出這種行為。這樣說來,人是以過往的經驗和我們學習到的知識去判斷事情,而這些東西不是早就註定好的嗎?」
「……但、但是,就算是在那個當下,人還是可以’’自由’’的決定要不要去做啊?」剎那間我有點混亂,只能這樣無力的喃喃反駁。
2025 台灣 上午
「聽說妳從地中海帶回了一個朋友?」早餐桌上,伶的父親輕描淡寫問道。
「是的,」眼神輕移,伶拿起餐巾拭嘴,語氣轉冷:「一個敢惹到我的人。」
「道上的?」
「無名小卒。」伶冷笑,由座位上起身走向門口。
「真是不要命了。」她的父親也勾起嘴角,笑意卻到不了眼底。「妳打算怎麼做?」
伶打開門,回眸看著似乎太過關心這樁’’小事’’的父親。「凌遲她。」
「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他的女兒!
碰!的一聲,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