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祈月。
我坐在車廂裡感覺馬匹的搖搖晃晃,心情還是很沉重。
平安通過盤查,直到出了城門我才把車廂的窗戶打開,外面仍舊是一片雪白。
「雪融?」以為自己看錯,樹下的那道身影卻對我招招手,然後跑了過來。「車伕,麻煩停一停。」
「妳走的真快!」看見我下車,她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只玻璃瓶。「這是我做的雪釀,讓妳帶著路上喝。」
「謝謝。」我瞥瞥城門,有點疑惑。「出城不是要經過盤查嗎?妳怎麼有辦法出來?」
「我趁守衛不注意的時候,從偏門裡偷溜出來,到現在還是很緊張。」
「這麼危險的事情妳也做?」萬一被抓到怎麼辦?「真是。」
「小姐,」車伕走過來,他是個大約五十出頭的老先生,「我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
接過玻璃瓶,我帶雪融走向馬車。
「扶憶公主還好嗎?」我一邊拉開車廂上的邊門,一邊問她。
「嗯,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她還說想請祈月姊姊去彈兩首曲子。」
「是嗎?」我埋頭翻找空的盒子好擺放雪釀,「等等妳趕快回去,不然真的太危險了。」
「不會的,妳放心……」她的聲音飄散開來,我感覺不對,往旁邊就是一閃。
咚!一柄閃亮的匕首刺穿車廂,幾根斷髮落到地上,我完全不敢置信。「雪融?」
「我還沒殺妳,妳怎麼能走?」面目猙獰將匕首拔出來,她吐出讓我呆掉的話。「從第一次見到妳就不能忍受,那張能夠讓所有人著迷的臉蛋……我原本也可以的!為什麼妳有祈月護著而我沒有?!我也想要完美無暇啊!」
「妳……」我愣住,差點說不出話來。「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朋友?」她冷笑,「我要一個比自己美上千倍的朋友做什麼?如果半年前那把琴毀了妳的容貌,或許我們可以當朋友。但該死的是它沒有!妳明明傷的比我重!究竟是為什麼?!」
她抽出匕首,一個箭步衝向我,利刃對準我的臉。
閃躲不及,我跌在地上,愣愣地捂著臉頰上深深的傷,她沒有節制力道,鮮血泉湧出來。
相較之下,心更痛……。
「現在悅華琴不在妳手邊,我看妳怎麼躲過下一刀。」雪融狂笑起來,聲音在我聽來是這麼悲哀。「女王說了,如果我順利殺了妳,她會讓我恢復美貌。」
她撲上來,我有了防備,這次她只在雪地上砍出一道缺口。
在她拔刀的同時,我趁隙爬起來,盡量拉開兩人距離,背抵著馬車。
「如果妳殺了我,女王也不會饒過妳,妳知道的。」
雪融又將刀舉起來,亮晃晃的光芒襯著她近乎瘋狂的笑,我懷疑這一切只是幻覺,眼前這個充滿嫉妒的女人,應該是我的朋友。
「妳以為我為什麼要那麼聽話?打從第一次在琴室見到妳我就下定決心了,不惜一切,我都要毀掉妳那張美麗的臉!那張該死的臉蛋是這麼完美!它根本不該存在!」
顫抖著,我知道悅華琴為什麼不動手,她在等我下指令……但是、但是……。
「半年了,我忍著這種憤怒半年了!雖然看見那個該死的柔兒被支解,讓我心裡的忿怒平撫了一點,還是不及妳那張臉對我構成的威脅。如果當那天她們順利殺了妳就好了!」舉起刀,她又衝過來:「把妳的命給我!」
我不想害人……但也不能死……我還得到日遙去呢。
「殺了她。」
閉上眼睛,我聽見自己這麼說,三個簡單音節,無比沉重。
喀!悅華琴自己震開了盒蓋,琴弦震動,發出幾個急促而凌厲的單音。錚錚錚錚錚!
沒有慘叫,沒有刺耳的痛呼,雪融在瞬間就被琴聲砍成碎塊,啪搭啪搭落到地上,鮮血濺濕我原本乾淨的裙襬。
再睜開眼的時候,有種模糊的光暈,像是所有東西都消失了。
「小姐!這、這……。」車伕方便回來,看見我臉上的傷和慘死的雪融,嚇的倒退好幾步。
「走吧,該上路了。」不想解釋什麼,我爬回到車廂,將悅華琴抱在懷裡。
很難控制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我卻沒有發出哭聲。
黑弦自動撥弄,她彈奏出一首極為溫柔的曲目,我臉上的傷漸漸癒合,最後連疤痕都消失了。
來不及放好的玻璃瓶在車廂裡到處滾動,我空出手將它拾起來,看也不看就丟向窗外。
淚如雨下的這個時候,我突然記起來到這裡的第一天,祈月說過的話。
憑箏,我知道妳還不清楚這個世界究竟怎麼運轉,但是我至少能告訴妳,無論在哪個時代,女人的嫉妒心都是最可怕的。我也是這樣走過來,所以必須告誡妳,除了我,在這裡誰也不能相信,知道嗎?
框啷!遠遠的,玻璃散落一地的聲音清脆地響起來,像是連心都碎了。
我就這樣抱著悅華琴,哭了很久很久。
(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