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與非書店的日常
人有點笨,講話有點直,興趣有點雜,生平無大志。
專職顧店的書店長工一枚。
馬利和非洲絕大多數國家一樣,是多種環境與族群的大雜燴,被十九世紀脈葉的歐洲殖民者任意湊在一起成為國家。這裡的人說的語言有上百種,文化適應各色各樣,不同地區面對的問題截然不同,怎麼可能想出一個適用全國的營養計劃?就算可以,有意義嗎?不曾跟這些人一起生活數年,體驗他們的生活,學會用他們的眼睛看世界,怎麼可能了解他們的問題?
「惡靈就是這樣奪走小孩的。」村長解釋道:「懷孕時必須很小心,不能晚上一個人走,因為惡靈會出來抓人。萬一被祂逮到,嬰兒可能會死掉或長成畸形,或起先看上去還好,後來就長不大了。天黑以後最好連茅坑都不要去。」
「哦,我了解了。」我說,但我其實不是真的能理解。怎麼可能有人理解放棄嚴重「發育遲緩」的孩子,放棄自己的心肝骨肉,任其自生自滅是什麼感受?不是親生經歷的人怎麼可能理解失去孩子的悲痛?我呆坐良久,一邊思忖馬利鄉下的父母面對兒女殘疾有什麼選擇,卻又歡喜自己能收集到如此「奇風異俗」的民族誌資料。
古人說「無知是福」,這句話顯然有幾分真理。或許馬利的孕婦夜裡必須擔心茅坑有惡靈出沒,卻不會煩惱染色體異常、羊膜穿刺術道不道德,也不會為了孩子可能的殘疾而百般糾結,拚了命想知道哪些殘疾會讓人生不值得活。美國婦女或許有選擇生不生殘疾孩子的自由,馬利小孩卻有免於最大殘障的自由,那就是不受他人偏見的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