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YTimes - Modern Love] 當兩段開放式婚姻交會了

2023/02/14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Modern Love 是紐約時報自2004年開始刊登的週日專欄,至今已連刊18年。由讀者投稿,分享他們個人關於“愛”的故事。有溫暖,歡笑,苦痛,遺憾,甚至還有獵奇的經驗。
Modern Love也已將專欄故事編輯成書、影集、podcast。

*本文為Modern Love podcast節目分享。
在現代社會中,我們漸漸發現並學習理解,關係結構的多元性。從過往固有的一對一,並且是一男一女的傳統結構,逐漸發展成更多面向的各個性向(同性、雙性、同性、變裝等等)的一對一或開放式不同型態。
不管關係的組成方式是什麼,“互相尊重”、“坦承地溝通”以及“理解” 都是一段快樂的關係最需要具備的元素。
剛好這兩天就是情人節,想跟大家分享這集Modern Love podcast的故事。開放式婚姻關係,可能對很多人來說,是離經叛道的,但故事裡的這對夫妻,恰恰好是因為坦承,所以選擇了這個婚姻形式,也在實行開放式婚姻的路上,給予彼此很多尊重和理解。我覺得既佩服又感動。愛,不是只有單一形狀,是能以不設限的方式來呈現的。
原文: Two Open Marriages in One Small Room by Wayne Scott
“我想去看那具軀體” 我12歲的兒子Miles說道。
“Miles,不是‘那具軀體’,你只能在人死了才能用‘那具軀體’這個說法。Eric還是Eric。他沒死,他只是出了一個很嚴重的意外。” 我說。
Miles和我此刻正坐在我們的休旅車上,暫停在醫院的停車場。我再傳了一次簡訊給我太太:“我現在在醫院停車場,你能下來一趟嗎?你的墨西哥捲餅要冷掉了。”
我跟Miles的身份不太適合在這種時間進去醫院,我只是想帶點食物給我太太,免得她只能啃醫院裡的食物。
我又傳了一次簡訊給我太太:“親愛的?你可以下來嗎?”。
“我想去看看Eric” Miles說。“我們不能進去嗎?一下下就好。”
“現在是他們私人的時間” 我回答。
“但媽在那” Miles又說。
“你媽是Eric一個很特別的朋友。Eric現在在加護病房。那個病房裡有很多精密的醫療設備,我們還是最好不要去塞在那裡佔空間” 我說。
“不會很佔空間的,我想應該就只有媽媽在那” Miles說。“也許Shelley也在那吧”。
事情微妙的地方就在於:Shelley是Eric的太太。我太太(Miles的媽媽)是Eric的女朋友。我們雙方都是開放式婚姻,我們也尊重對方的隱私,但這起意外把我們的狀況推到一個新的現實裡。
我盯著我的手機,希望會看到我太太正在回訊息的灰色點點點。我太太有個優點,如果是在處理她深愛的人的事情,她會非常專注。我猜想,我太太現在大概坐在Eric的床邊,握著他的手,喃喃地跟他說話,即使Eric現在沒辦法回應。三天前一台聯結車撞上Eric騎的摩托車,Eric飛出去,落地時撞擊力道大到他的安全帽都裂開了。
我太太的手機多半在她包包裡震動,即使她知道我們會幫她帶晚餐過來,即使她知道我並不想進醫院。
“好吧,我們走” 我說,抓起那袋墨西哥捲餅,打開車門。
“哇,太好了” Miles說,像我們要去遊樂園一樣。
我腦子不斷在演練那個可怕的意外:連結車的司機正在轉彎,長長的車身以一個巨大的角度搖擺過去,Eric的摩托車剛好在死角,車尾來不及離開Eric摩托車的行進路線上。
Eric的肋骨碎裂,嚴重的腦部創傷,左腿開放性骨折,左手臂粉碎。
我並不想看到這樣的Eric。
“加護病房怎麼走?” 我問前台服務人員。沿著長廊往加護病房走去的路上,我緊張到胃絞痛。Eric生死未卜,我這個時候出現在病房,感覺非常的不恰當。這時候應該是親友陪在身邊的時間,我都不知道我跟Eric算是什麼關係。
跟其他我們認識也實行開放式婚姻的夫妻一樣,我跟我太太盡可能地把我們各自在外的約會對象杜絕在生活圈外,不要有任何交集。這麼作也避免會生起嫉妒心和不安全感。對外,我們就跟一般世俗的家庭沒什麼兩樣;在大學時認識的夫妻,三個各隔了兩歲的小孩,住在一棟四房的房子裡。
這件事是我們的秘密,只有少數親友知道我們在實行開放式婚姻。我非常小心自己的行動,因為我知道人們會說三道四,或會覺得很不舒服,或排擠。去探望我老婆的情人,有可能讓我們的秘密曝光,這讓我覺得很不安。
“六號電梯,這邊” Miles說。“爸,你快點。媽的墨西哥捲餅要冷掉了”。
“應該早就冷了,小子” 我說。
以心理醫生的說法,我太太和我的婚姻是『多元性向婚姻』。我一直以來都是雙性戀。當我和我太太愛上彼此的時候,我們彼此都想相信我們可以成為一夫一妻制的夫妻。
我們結婚,買了房子,也有了孩子,一開始確實還不錯。但終究,我們的關係還是沒辦法照著這樣的框架走。有好幾次幾乎都要分開了,但經過無數次的溝通和諮商,我們協議: 為我們的孩子,貓,和房屋貸款維持名義上(柏拉圖式)的夫妻關係。
在Miles五歲,我們開始實行這個協議:我們依然很親密,一起生活,維持夫妻身份,但同時給予對方自由去跟其他人約會。儘管我們嘗試用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跟Miles解釋,但不像他的兩個哥哥姊姊,Miles還是不太明白什麼是開放式婚姻。
作為家裡的老么,Miles是家裡最能接受我們開放式婚姻的人。因為對他來說,從來都沒有什麼不一樣。對Miles來說,他知道一直父母住在一起,他們也是雙方在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後盾、最親密的精神支柱。Miles並不知道,在這之前,因為試圖要依循世俗的婚姻模式走,我跟我太太曾有好長一段時間苦苦掙扎。
“爸,就是這裡” Miles說。“第一級腦部創傷中心,哇”
我不太確定,醫院是否准許我們非家屬身份的人出現在這裡。
“我們是來探望Eric" 我跟護士說。“我帶了一些吃的來給他的朋友。我們可以進去一下嗎?”
“那個女朋友?” 護士說。Eric的太太已經事先通知醫院我太太會跟她換手照顧Eric。
”是的” 我說。
“好的,你可以進去了” 護士說。
我太太坐在病床邊的綠色椅子上,頭髮有點凌亂,臉上寫滿了擔心和著急。她把孩子、她的小花園、和家裡的事暫時放下,在醫院一整天了。
我有點不忍心去看她身邊的那個人。“你的墨西哥捲餅” 我說。
她站起身時,在擁抱她之前,我給了她一個輕輕的吻。她抱了我一陣子,然後無聲的哭了。“謝謝你過來” 她說。
“為什麼Eric沒有醒著?”Miles問。“我想要聽他說意外怎麼發生的”。
我太太嘆了口氣。“Eric會昏迷一段時間,他的身體沒辦法承受那麼多骨頭斷裂的疼痛”。
在我太太跟Eric交往六個月後,我跟Eric約了喝杯咖啡見個面。算是禮貌性打個招呼:我不認為我們會是朋友,但至少不要完全是陌生人比較好。他身材精實,灰棕色的頭髮,跟我同歲,一個孩子,跟我一樣在醫療照護產業:我是心理治療師,Eric是聽力治療師。
我們聊了開業碰到的困難和瓶頸。他主動提出要引薦幫他處理帳務的女士給我。我知道我們喜歡同樣類型的音樂,也喜歡詩,因為我太太陪他去的音樂會和詩會,我其實也很有興趣去參加。有時候我覺得,我太太其實是找到了一個只愛異性版本的我。
當我和Eric結束我們的短暫會面,準備要離開時,Eric叫住我。“我想讓你知道,我尊重你們的婚姻。我無意,讓你太太跟我約會這件事對你的婚姻構成任何威脅”。
即使Eric可能是出於禮貌這麼說,他的話還是讓我既驚訝又感到安心。Eric和他太太採行開放式婚姻的時間比我們還要長。他很清楚界線在哪裡。我對他印象很好,覺得他是個好人,我很高興我太太是跟他交往。
我心裡還是排斥見到Eric受傷的模樣,我走到病房的窗邊去。
Miles一改之前的輕鬆語氣,聽起來有點嚴肅的說:“爸,這不該發生的”。
“是啊,你說的對,孩子” 我回應。
有時候,孩子的天真無邪能讓尷尬微妙的狀況起到一點幫助。“爸,你應該去看一下Eric” Miles說。
我把目光轉向Eric。但我還是覺得不應該這麼作,在Eric昏睡的時候來看他就像是破壞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像即使身處在這消毒過的病房,我們之間也應該要互相遠離對方的生活圈。
Eric身邊的儀器不斷地閃爍,發出逼逼聲,此起彼落。Eric的臉遍佈傷痕,幾乎面目全非。頭和脖子纏著繃帶。左手和腿打上石膏。Eric就像全身都撞散了,然後重新上了繃帶釘子重新固定好。
我有種感覺,像是如果是因為剛好在死角,沒有被注意到,才發生了意外,那現在要給Eric很多很多關注來補償。
幾個月後,Eric才終於不用再臥床,算是痊癒了。但回想起那一晚,好像凝視Eric是唯一能把他留在世間的方法。

以下是文章主人公Wayne Scott 和他的太太Betsy Thielman的專訪:
節目主持人:“Hi,Wayne和Betsy!"
Wayne & Betsy:“Hi"
節目主持人:“Betsy,我想先請問你,回到Eric發生意外當時,我可以想像那段時間不管對你跟Eric的關係,還有你和Wayne的婚姻,都是一段困難的時間。你能聊聊,那之後事情的發展嗎?”
Betsy:“好的。Eric在加護病房待了一陣子,後來去復健中心療養,最後終於回家了。這一整段時間,我都陪伴在他身邊,跟他的家人一起照顧他。那段時間在很多方面真的很難,看到你愛的人傷得這麼重,然後又覺得自己的立場處境特別尷尬。我想特別謝謝Shelley,Eric的太太。她其實大可阻止我出現在Eric身邊,說只准許家人留下來。但Shelley不但沒有把我趕走,還心胸寬大的說 『我們需要你在這裡,這時候越多人關心Eric越好,放心』。令人開心的是,Eric現在都痊癒了,他現在甚至可以開車了。”
節目主持人:“哇,真是個好消息” “那麼,現在我們來訪問Wayne。這整件意外對你跟Betsy的婚姻有什麼影響嗎?”
Wayne:“我想,應該提醒了我們什麼是真正重要的事。意外發生時,我們其實已經實行開放式婚姻好一陣子了,所以其實我們已經摸索出一個方式。為了維持我們的名聲,我們當時花了很多心力隱藏這件事,非常小心不說漏嘴,不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我們很擔心如果被周遭的人發現了,該怎麼辦”。
節目主持人:“恩”。
Wayne:“但意外發生後,我猶豫要不要以一個已婚男人的女朋友的丈夫的身份進醫院,這件事對我來說突然變得很微不足道。當時,其實Eric已經對我們夫妻來說是一個很舉足輕重的人了。他和Shelley比我們採行開放式婚姻久,他們時常跟我們分享這條路上的經驗和智慧。如果沒有他們,我不知道我跟Betsy有沒有辦法在執行開放式婚姻像今天這麼成功”。
節目主持人:“所以,在某方面,使你的婚姻更幸福嗎?”
Wayne:“沒錯。我想Eric讓我跟Betsy的關係更好了。Eric也會約我和他的朋友碰面,我有機會可以更認識這個男人,知道我太太不是出去跟一個我毫無所知的男人碰面”。
節目主持人:“Betsy,我想聽聽你的看法。Wayne說的關於Eric和Shelley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你們分享經驗和智慧,對你們的婚姻有所幫助,你也認同嗎?”
Betsy:“絕對是的。我認為Eric和Shelley是一對非常勇敢且開明的夫妻。Wayne在文章裡提到的:為了避免生出忌妒心跟不安全感,盡量讓雙方交往對象不跟我們的生活有所交集,這點Eric和Shelley就完全沒有這樣作。我們會這麼選擇,也有一部分是因為,不想要讓我們的孩子承受不必要承受的東西”。
節目主持人:“了解”。
Betsy:“但我們的老么Miles在意外發生前,就對Eric很好奇了。有幾次Eric來找我,但出於尊重我和Wayne希望孩子不要接觸到交往對象的考量,他並沒有進屋子裡來。但Miles會找各種藉口,在我離開前出來問我問題。Eric對Miles很親切,會跟Miles聊寵物,或各種Miles會感興趣的話題,或者聊Miles問我的事“。
“很奇妙的,這一切以一個我跟Wayne都沒有預料到的方式發生了,還特別自然。我們還以為孩子們會有一些情緒化的反應,但他們竟然都很平靜。我想這是很好的例子,Eric和Shelley為我們作了榜樣,在孩子面前平常心對待,讓孩子了解,爸媽身邊出現其他成人,不一定是要從他們爸媽身邊搶走他們的爸爸或媽媽,而是更多個親切溫暖的長輩出現在父母的生活裡”。
節目主持人:“還有什麼其他例子,Eric和Shelley作為過來人,給了你們很寶貴的意見嗎?”
Wayne:“有一回,我跟一個住在西雅圖,名叫Tim的男人交往。他跟他太太也實行開放式婚姻。我提議想讓Betsy跟Tim見個面”。
“Betsy一開始有點猶豫,並不是很想這麼作。我平常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後來,她改變了主意,答應下次Tim從西雅圖過來的時候,跟Tim碰面。我問Betsy為什麼改變了主意。她說,『Eric告訴我,我這麼作並不公平』”。
節目主持人:“喔,這真的很有意思”。
Wayne:“更有意思的是,Eric還主動提議,『Betsy,你跟Tim見面的時候,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所以,後來變成,我們四個人,一起吃了頓很溫馨的晚餐”。
節目主持人:“哇,沒想到事情這麼發展”。
Wayne:“是的,是有一點奇怪,不過也很溫馨愉快。他們都是很有趣的人,也有不少共同興趣”。
Betsy:“這讓我覺得鬆了一口氣。而且,我感覺到,我在乎的人在我們的生命中變得更緊密了”。
節目主持人:“但你之前其實是不想見Tim的,Eric怎麼說服你的呢?”
Betsy:“我剛有提到,Eric和Shelley是非常勇敢且開明的夫妻。所以很多時候,我會先去他們家,跟他們家人聊聊天,然後Eric和我才出門約會。非常容易融入一個群體。但我並沒有給Wayne這樣的機會”。
節目主持人:“喔是的。所以你告訴Eric這件事,他建議你答應跟Tim碰面?”
Betsy:“是的,可以說是他教導我”。
節目主持人:“Wayne和Betsy,那麼,現在你們還跟Eric和Shelley有聯繫嗎?”
Betsy:“是的,我們還是朋友,我們明天要碰面呢”。
節目主持人:“謝謝你們今天接受訪問,很開心聽到你們分享的經驗”。

不知道讀完Wayne和Betsy的故事後,是不是也對“愛”、“關係”、“婚姻” 有新的啟發跟想法呢?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希望你們也擁有一段能相互尊重、彼此坦誠的寶貴情感。
上班睡覺,下班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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