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努力只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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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突然有點理解仲夜闌的心情了,就是那種偏偏被自己不喜歡的人救了的感覺……心裏真是一言難盡。
因爲迫於恩情,不能再理直氣壯地怨他之前所行之事了。
仲溪午鬆了手我才抬起頭,他仍是一派溫和淡定,只是嘴脣似乎白了幾分。
與此同時我,還看到他的右肩頭正在……冒熱氣。
這醒酒湯這麼燙的嗎?
高公公匆忙走了過來,抖着嘴脣說:「皇……皇上……」
仲溪午面色未變,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華美人,她似乎連求饒都忘了,身邊的丫鬟倒是機靈,不住地磕頭
若說之前她還有一分的翻身機會,現在恐怕就是完全落入死局了,想害我卻誤傷了龍體。
「皇上,你竟……竟會……」華美人彷彿大夢初醒一般,難以置信卻又帶着幾分諷意開口。
仲溪午眉頭一皺,對身邊的高公公說:「高禹,趕緊把她們兩個帶下去關起來,嘴堵嚴實了。」
於是其他小太監一窩蜂地衝過去,連拉帶拽地把華美人和她的丫鬟帶走了。華美人似乎有話要說,但因嘴被死死捂着,只能滿眼憤恨地看着我。
這副場景讓我不由生出了幾分悲涼之意,這後宮之人的生死,還真是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片刻後,假山處就只剩我,仲溪午以及高公公和千芷四人。
仲溪午半邊身子都被打溼,高公公像是找回了理智,終於開口:「皇上不如先就近找個宮殿暫避,老奴趕緊去尋件新衣衫。」
仲溪午點頭應下,高公公就匆匆離開,他也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自己親自去了。
仲溪午也轉身走了,剛走幾步就回頭對我說:「還不跟上?」
雖然有點不情願,但人家好歹也是爲護我才落得這麼狼狽,我也就不好推脫,乖乖跟了過去。
找了一處無人的宮殿,仲溪午推門便進去了。我剛邁過去一隻腳,就聽到仲溪午開口:「讓你的丫鬟在外面守着,等下高公公過來直接引路。」
我的另一隻腳懸在半空中。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越想越不合適。
我就把腳縮回來開口:「那我也不進去了吧,這樣於禮不合。」
仲溪午並未有其他反應,只是笑眯眯地說:「你我不言,會有誰知道。或者是你想讓別人知道,我因爲你落了現在的模樣?」
這人真是過分,我們兩個身份敏感,旁人若得知此事,對我們二人都不利。
正在權衡之時,仲溪午突然朝我拋過來一個小東西,我下意識接着,是一個小瓷瓶。
「這是什麼?」
「藥膏。」仲溪午開口,「因你受的傷,你來幫我塗藥,我碰不到後背。」
……這還真是給我找了個沒辦法拒絕的理由。
磨磨蹭蹭抬步邁了進去,一抬頭嚇了我一跳:「你在幹什麼。」
剛解開腰帶的仲溪午一臉無辜地看着我:「脫衣服呀。」
「你你……你……」結巴了半天,我也說不出來你穿着衣服上藥這種話。
我最終還是忍不住低着頭開口:「要不我讓千芷進來給你上藥?」
聽到脫衣服的聲音一頓,然後仲溪午說道:「你以爲龍體是誰都能看的嗎?」
我……你以爲誰都稀罕看你?
「那等高公公回來給你上藥吧?」我還是垂死掙扎道。
仲溪午的聲音依然顯得漫不經心:「你是想讓我疼暈過去嗎?」
「哪有那麼誇張……」我忍不住抬頭反駁,卻不由得一愣,說不出來話來。
只見他上衣已經褪到腰際,背對着我,兩個巴掌大小的紅色的痕跡在整個後背頗爲顯眼。
忍不住上前一步,才發現那片紅色的皮膚是燙傷的痕跡,因爲我看到上面……起着指甲蓋大小的七八個水泡。
竟然真的這麼嚴重?
「華美人用的是什麼瓷器?」我忍不住開口問。
仲溪午側過頭,目露不解:「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保溫效果怎麼這麼好?」我下意識地嘀咕。
方纔華美人的丫鬟已端了半天,沒想到還這麼燙,肯定是仲溪午太細皮嫩肉了,經不起燙。
看到仲溪午明顯無奈的半張臉,我才反應過來剛纔說了什麼。不等我開口掩飾,他又說:「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太嬌貴了?」
這皇室的人都會讀心術嗎?
仲溪午動了動似乎想轉過身來面對我說話,我趕緊上前幾步按住他肩頭:「皇上別動,我現在給你上藥。」
這位大哥,你可是沒穿上衣啊,背面我已經很尷尬了,你還想轉過來嗎?
不過我是在現代社會生活過的,所以這種看着曖昧無比的場景,我還能勉強接受。只是他仲溪午可是一個古人啊,這種封建制度下,他是怎麼想的?在自己皇嫂面前裸着上身。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長嫂如母?
心裏胡思亂想,手上卻不敢懈怠,拔掉小瓷瓶的塞子,我沾了一些到指尖。
感覺此時氣氛似乎有點尷尬,我就沒話找話說:「皇上怎會隨身帶着燙傷藥膏?」
「這不是燙傷藥膏,是鎮痛的,先湊合着用。」仲溪午身子未動,回我道。
我皺了皺眉,這隨身帶着鎮痛的藥膏也不太合常理吧。
「皇宮之事瞬息萬變,所以有時候還需防患於未然。」
仲溪午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主動解開了我心裏的疑問,不過他爲什麼給我擺出這種推心置腹的模樣?真把我當自己人了嗎?
手腳麻利地給他背後燙傷處塗上了藥膏,我退後幾步開口:「皇上請更衣吧。」
半天沒有回應,我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正好看到仲溪午側着頭好笑地看着我,說:「我的衣服高禹還沒有拿過來。」
「那我就去外面等高公公吧。」我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華淺。」仲溪午聲音響起,我認命地停下腳步,就知道不會這麼容易放我離開。
「方纔在假山後面,你口口聲聲說的……牧遙是什麼意思?」
「牧遙太過出色,所以伍朔漠也心懷不軌,我好心提醒皇上罷了。」我毫不心虛地又開始栽贓起來。
仲溪午目光跳了跳,沉吟片刻後開口:「你爲何……怎麼知道的?」
我沒留意他的語病,迎上他的目光,開口:「因爲愛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皇上看我和牧遙的目光可是截然不同,我是女子自然心細。」
說完之後我暗自檢討,我現在是挑撥這幾個男人早日爲牧遙開戰嗎?
我看向仲溪午,他頭轉了回去,看不到表情,片刻後又轉過身來……嚇得我也趕緊轉身,非禮勿視啊。
聽他的聲音帶着滿滿的笑意:「我看她的眼神,當然和你不同。」
我謝謝你再次告訴我這個事實。
心裏腹誹着,正好聽到高公公的聲音傳過來:「皇上可在裏面?」
「在這裏在這裏。」我趕忙回答,正欲藉此脫身,心裏想了想又停下來,背對着仲溪午開口:「方纔多謝皇上相救,華美人一事就算是我送給皇上的回禮,皇上日後可以不必多疑華府的不臣之心,一個心懷不軌的人總不至於自己毀了退路。」
說完後,我就徑直走向門口,畢竟除去華美人明明是爲了華氏,我卻厚着臉皮把此事說成爲他考慮,所以還是趕緊跑免得他反應過來。
我拉着門剛開了一條縫隙,斜插進來的一條線條分明的手臂把門按了回去。
嚇得我不由得一抖,這人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啊。
聲音從耳後傳過來:「究竟要我說幾次,你纔會相信我不會再揣測你?」
「我不是不相信……」我無奈地轉過頭想回答,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精廋勻稱的胸膛。
裸的!!!
這個皇帝是暴露狂嗎?驚慌之下我快速把頭轉回來,然而速度太快沒控制住,我「砰」的一下一頭撞到了門上。
按在門上的那條手臂放下了,然後我就聽到了毫不掩飾的嘲笑聲,笑得我的臉熱一陣冷一陣的。
乾脆眼一閉心一橫,直接拉開門快速向外走去,千芷小跑跟在我身後,高公公則是一臉茫然地拿着托盤站在門口。
25
回到了宴席之上,我老實地坐了回去,仲夜闌看到我的額頭似乎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又轉頭不再看我。
上次問我臉上的巴掌印,被我設計了一道,現在估計他也不敢再輕易招惹我了。
一盞茶的功夫後,仲溪午緩緩而來。步伐矯健,目不斜視,和席上之人繼續談笑風生,沒有絲毫色變。
我不由吸了口氣,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燙傷的滋味我可清楚得很。
上學時一次打熱水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水直接澆到了整個手背,半個手掌當場就起了水泡。因爲是冬天,所以每隔半個小時就沾一沾冷水,才能減輕一些灼痛。
我當時燙傷的是手,還能晾着,不碰就好一些,而仲溪午燙傷的是背,行走之間衣服無時不在摩擦着燙傷的水泡,那滋味……
我應是小瞧了他,他雖是嬌貴的真龍天子,但是忍耐力卻是極強的。
眼見宴席接近了尾聲,伍朔漠突然開了口:「都說這京城人傑地靈,我今天可算是長見識了,不知我能不能厚着臉皮向陛下討個人?」
仲溪午仍是笑意淺淺:「大皇子此話就太客套了,不知是何人能入了你的眼呢?」
伍朔漠站起來先拱手行了一禮:「陛下厚道,我也不會空手套狼,若是能得此人,我願將邊境五座城池拱手送上。」
宴席突然安靜下來,官員之間相互交換眼色,這出手可真是闊綽,不知究竟什麼人這麼有價值。
我端起面前的茶盞輕啜一口,再看看牧遙漸漸變白的臉色,心裏不由感嘆——果然是紅顏多禍水,古人誠不欺我。
仲溪午並未露出驚訝或是高興的情緒,仍是目光無波地問道:「大皇子可否告知究竟是何人這般重要?」
你就裝吧,我明明都告訴你了是牧遙,你還裝。
「此人在別人眼裏或許無足輕重,但是在我心裏卻是萬物難以企及。」伍朔漠說得極爲真誠,然後頭一轉,抬手指了過來,「就是……晉王府的那個丫鬟。」
其他官員看到只是個丫鬟,就明顯鬆了口氣,估計他們之前還以爲是伍朔漠準備獅子大開口,想要一個豪門貴女。區區一個丫鬟換五座城池,在他們看來簡直是太划算了。
唯有仲夜闌臉色越來越黑,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起來,馬上要上演開搶大戲了,莫名激動。
餘光撇到了坐在上位的仲溪午,他也是面無表情,沒了笑容,不過爲什麼他看的人是……我?我就是盯着看看仲夜闌的反應,沒有做其他惹人懷疑的動作呀?
只見仲夜闌重重地放下手裏的茶盞,臉上像是結了寒冰:「晉王府的人可不是別人說要就能要的。」
伍朔漠並未見退縮,他勾起半邊嘴角開口:「一個丫鬟而已,晉王是不是太過小氣了。」
仲夜闌微抬起下巴,目光掃過宴席上臉色各異的人,然後雙目似箭射向伍朔漠,輕啓薄脣開口:「誰說她是丫鬟了?她是……我的女人。」
聽到這句話我不由得抖了一抖,強忍住自己想伸手撓桌子的衝動,簡直是又肉麻又尷尬!!!
看小說也沒這種感覺,爲啥親耳聽到之後,恨不得上去抽說話的人兩耳光呢?簡直油膩做作到令人髮指,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然而看到牧遙深受感動目光,我就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人家當事人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可憐我這個旁觀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的女人?呵——」伍朔漠再次挑眉開口,「那你身邊坐的又是誰?」
注意到大家齊刷刷地看向我,我才反應過來是在說我,這伍朔漠挑撥得也太明顯了吧?
正當我糾結要不要藉此機會蹦出來,說我善妒容不下牧遙,然後鬧離婚時,有人比我先蹦出來了,是……華相。
「晉王此話何意?老臣不明白。」華相一副爲我出頭的模樣,也就我清楚他是怕動搖他的位置。
仲夜闌看掃了我一眼,又看向華相,目光深沉:「華相也太過激動了,男子三妻四妾有何不可?阿淺身爲王妃向來大度,華相又何必多言?」
一番話帶着警告,華相應該也聽懂了,就甩手坐下,臨了還狠狠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不成器。
這個沒事找事的老頭,他可別忘了華淺曾做過的種種好事。
伍朔漠見此也就不再糾纏下去,舉了杯酒告罪。仲夜闌一飲而盡,算是和解。
然後我就看到伍朔漠看我的眼神頗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估計又想拉我合作了,我只當看不見。
宴席結束,衆人紛紛散去,經過我身邊時眼神各異,有帶着同情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我心思一轉,就做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如果不能操之過急直接和離,那我就來演繹一個被傷透了心的妻子,這樣就算是日後我再開口提走,旁人看來也不會是我之過。
仲夜闌看到我的表演,眉頭皺了皺後就直接離開了,牧遙也跟着他一起,估計兩個人又不知道要去哪敞開心扉了。
見身邊沒了人,我也就大搖大擺地上了馬車,少了一個人,這馬車也感覺沒那麼擠了。
自從洗塵宴上仲夜闌放出那一番驚人的話之後,伍朔漠是隔三差五地給我遞來拜帖,看來是一門心思想和我交流一下如何搶人。
他出使的時間也就一個月左右,也難怪他着急,而我只是屢次拒絕,不理不睬,在我的院子裏足不出戶,和丫鬟們嘮嗑。大不了躲他一個月就是,他總不能闖進晉王府吧。
於是每天曬曬太陽,和丫鬟聊聊,也知道不少府裏下人之間的趣聞。
「王妃,昨日練武場比武,華侍衛可是出盡了風頭,那些老府兵都敗下陣來。」翠竹這丫頭三句話離不了華戎舟,看自豪的模樣,頗像是討論自己男朋友。
我也就配合她的表演,驚訝地開口:「這麼厲害嗎?他不是才進了王府大半年嗎?」
「王妃有所不知,連王爺都誇過他,說是跟着南風侍衛學了幾招後,便能與南侍衛打個平手了。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一定不同凡響。」翠竹一臉崇拜地回道,活脫脫是一個迷妹模樣。
一旁的千芷不屑地哼了一聲:「那是南風侍衛讓着他呢,你一個未出閣的丫鬟說這些話也不害臊。」
雖然我不曾留意過南風的身手,但是作爲仲夜闌身邊的第一侍衛,功夫應該也是不錯的。
這個華戎舟倒是有點出乎意料,看着性子也不錯,或許我日後可以考慮考慮,看看能不能收服過來,總歸這個時代女子出去,身邊總得有個會武功又忠心的侍衛才安全。
眼看着千芷和翠竹又要掐起來,正好瞧見華戎舟的身影從院子口路過,我便提高聲音喊了聲:「華戎舟,你過來。」
翠竹看到自己心上人來了,頓時安靜下來。華戎舟應是剛從練武場回來,身着短裝,額頭還帶着汗漬。
他踏入院子,好像很是開心,我便套起了近乎:「是遇見了什麼好事嗎?看你心情不錯。」
華戎舟行了個禮後纔開口:「王妃終於記住了屬下的名字。」
我這個人記憶力還不錯,好像沒有忘記過他的名字吧,看着翠竹有點不開心地嘟着嘴,我也就不探討這個話題了。
「方纔聽翠竹說你比武時和南風打成了平手?」我開口問道。
華戎舟垂着頭,沒有半點自傲:「是南風侍衛並未使出全力,不然屬下無法在他手下過十招。」
不錯,天賦異稟還懂進退,不因一時出頭而得意忘形,我暗自點了點頭,此人可堪大用。
想到這裏,我就看向一旁的翠竹,帶着幾分戲謔開口:「翠竹的眼光果然不錯。」
「王妃……」翠竹一跺腳,漲紅着臉跑屋裏去了。
丫鬟們見此都偷笑了起來,我看着翠竹落荒而逃的背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丫頭真是,喜歡一個人就得讓人知道啊,不然人家爲什麼會來喜歡你呢?
回頭卻對上了華戎舟棕色的眼眸,像是起了一層薄霧,生生地和這一院子的歡聲笑語隔離開,我笑容不由得一滯,心裏莫名突了一下。
26
「王妃,宮裏傳來口信,說是太后娘娘許久不曾見你,宣人召你入宮。」府上的小廝稟告道。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眼見着已經在晉王府躲了近二十天,這伍朔漠能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短,結果我又得出府了,太后可是個大靠山,這個大腿我可不敢得罪。
收拾了片刻,我便啓程了。
太后宮裏難得出乎意料的冷清,要麼是我趕上了人少的時候,要麼就是在……故意支開別人等我。
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後,我才落座,太后笑得不見絲毫異樣:「聽說這幾日你都在晉王府足不出戶?」
我點頭應和,太后繼續說道:「這可不行,你現在都是晉王妃了,平時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這一府主母可不能拘於自己後院,要與其他府裏的夫人多多走動纔是。」
我笑了笑回應:「臣妾記下了。」
看我明顯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太后又皺眉開口:「你別不當回事,前些時日接風宴上闌兒鬧出那種動靜,你也該留個心了。夫妻過日子,什麼感情恩情都會慢慢淡去的,所以把屬於你的權力牢牢握在手中才是長久。」
我一愣,太后嚴肅的面容、真真切切的教導,一瞬間有點兒像華夫人了。
後宮最忌心思外漏,可太后歷經無數宮鬥後,還能這麼露骨地對我坦誠想法,看來是真的將我當成自己人了。
鼻子一酸,若是我真的心繫仲夜闌,說不定我會認真聽從她的話。
正在我糾結着要不要賭一把說出我的心思,看看太后會不會站在我這邊時,太后又開了口:「那日的丫鬟是叫牧遙是吧?她……你要如何處置?」
我猶豫了一下,現在風險太大,還是不敢輕易賭:「王爺喜歡,那我當然是要順他心意。」
太后嘆了口氣。語氣加重了幾分:「這晉王府你也該好好管管了,要不然隨便一個丫鬟都敢爬主子的牀了。」
「牧遙不是那樣的人。」我下意識地開口。
牧遙的女主光環我可是知道的,以太后的性情,日後二人一接觸,太后定然不會討厭她,所以我現在還是多爲她說些話,免得她以爲我曾在太后面前給她上眼藥水。
迎着太后不贊同的目光,我還是開口:「太后娘娘還不知情,但是據我所知牧遙從未主動勾引過王爺,日後有機會母后和牧遙見上一面,就不會有現在這種想法了。」
太后雖不再說牧遙,但還是略帶驚訝地開口:「你現在的性子怎麼變得如此……綿軟?」
這不是綿軟好欺負,只是已知結局,不願去爭罷了。
見我低頭不語,太后以爲我是在委屈,又開口:「你之前爲闌兒差點丟了性命,他這次也是太沒有分寸了,你可是他風風光光娶進來的,於情於理他都不該這樣,若你不好開口,我便去提點他一下。」
「母后。」我抬起頭,勾了勾嘴角,「我是如何嫁給王爺,您不是也清楚嗎?」
太后雖然知道華淺嫁給仲夜闌的真相,只是見之前的仲夜闌一意孤行,也就從未開口說過,卻不想現在被我這般直白地說出來,她臉上也染上了幾分尬色。
「你這孩子別顧左言右,我和你說的是那個丫鬟的事。」
我目光炯炯地回覆:「母后,我想討個旨意。」
「何事?」太后眯了眯眼。
「想請母后下旨封牧遙爲晉王……側妃。」
太后盯着我問:「你此話可是真心?」
我毫不閃躲回道:「是的。」
僵持許久,終究是太后服了軟:「那我便順了你的心意,晚些時候我給皇上說一聲,明日派個公公去宣旨。」
「多謝母后。」我起來跪下行禮,帶着真情實意。
太后雖不知我打的什麼主意,但還是願意如我所願,看來這些時日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太后對我終於是少了許多猜忌。
離開了皇宮,不過剛行駛一刻鐘,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攔車:「前面的可是晉王妃?」
果然還是躲不過,這個伍朔漠也太過執着了吧。
攔下正欲趕人的華戎舟,我挑開車簾,對着車外馬匹上的伍朔漠開口:「不知大皇子是有何貴幹?」
伍朔漠騎馬又走近了幾步,開口:「晉王妃可是好生忙碌,我都遞了數次拜帖,也不見王妃應約。」
「大皇子說笑了,我只是一介後院婦人,和大皇子相約於理不合,大皇子有事可直接去尋晉王。」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說罷就放下車簾,不欲和他多言。
孰料他卻伸手拉住了車簾,附身靠近了些開口:「你我自然是有話說的,比如聊聊晉王府的那個……丫鬟。」
這個伍朔漠也太執着了吧,他憑什麼就認定我一定會和他合作,就因爲之前華淺與牧遙有過節嗎?
「我不懂大皇子的意思,哪個丫鬟?」我故意裝糊塗。
伍朔漠歪了歪頭,絲毫不在意我的冷漠,挑了挑眉開口:「牧遙。」
「原來皇子說的是她呀。」我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大皇子還不知道吧,下個月她就要成爲晉王府的……側妃了。」
看着伍朔漠陡然變得暗沉的臉,我還是笑臉盈盈。
「王妃可真是大度。」伍朔漠開口,帶着濃濃的嘲諷。
我也被他激出了幾分氣性。不合作就翻臉,這是什麼人呀。
「大皇子與其在我這裏浪費時間和心機,不如多放些注意力在別人身上,畢竟選擇權可是在……她手裏,若是她心裏有你,又怎會讓你獨自費盡心思?」
伍朔漠瞳孔一縮:「你知道什麼?」
他和牧遙一直都是私下偷偷來往的,所以只當他人都不知曉他們之間的事情。
「不是大皇子在洗塵宴上開口討要牧遙嗎?若真的對她上了心,就該問問她的心意,不然一個人再怎麼努力都是徒勞的。」我半真半假地提議。
在伍朔漠還在發愣之時,我又開口:「大皇子不妨認真想想我的話,若是下個月還在京城,歡迎你到時候來參加晉王府的婚宴,今日我就先行告辭了。」
伸手拉下伍朔漠手中的車簾,我低聲對華戎舟說:「走吧。」
華戎舟點頭應和,揚起了馬鞭,伍朔漠這次沒有再伸手阻攔。
我倒是真希望他能早日明白這個道理,愛情裏一個人的努力只是無用功罷了,他只是個男三,所以早日清醒,也能早日脫離苦海。
第二日,宮裏果然來了人宣旨。
宣旨的公公前腳離開,仲夜闌就回頭看向我。
我昨日進了宮,今天就來了旨意,所以顯而易見和我有關,不過我也壓根沒想過瞞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仲夜闌看着我,目光存疑。
我毫不畏懼地抬頭迎上:「順了王爺的心意罷了,王爺怎麼還不滿意呢?」
我覺得我此時笑得定是如同一個反派,所以仲夜闌才一瞬間雙目噴火。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他伸手緊緊捏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到他身邊,瞪着我開口。
「王爺可是覺得側妃委屈了牧遙?」我仍是做出一副大度知禮的模樣,「那不如……我這個王妃的位置讓給她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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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夜闌終究甩開了我的手,力氣之大讓我差點摔了一跤,還好千芷及時的扶住了我。
他轉身離開,似是不願多看我一眼。
既然已經所有真相都已經瞭然,也不見他休棄我,那我就不必僞裝端莊賢淑了。我和牧遙決不可能共侍一夫,而我把牧遙封爲側妃,是把所有問題都抬到了明面上,看看他仲夜闌能忍我到幾時。
他走後,牧遙手握聖旨看着我開口:「這當真是你所爲?」
「不然還能有誰呢?」我聳了聳肩回她。
牧遙沉默了片刻,看我的目光仍是冷意不減:「你是覺得給一個側妃的身份,日後就好壓制我了嗎?」
「牧遙,你一向聰明,怎麼現在糊塗起來了呢?」我笑着回道,「你覺得丫鬟和側妃,哪個更好欺負呢?」
牧遙皺了皺眉頭,她也明白和側妃相比,丫鬟更是沒有地位,只是她卻還不願相信我是爲她好。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此時的我是真的無意和你相爭,不然怎會拱手相讓?你可以對我保持戒心,我無所謂,反正是日久見人心。」
說完,我也不再浪費口舌,轉身回院子,此時我和牧遙的交際還是越少越好,她有女主光環護體,接近她對我來說準沒好事。
回了院子,我就開始籌備下個月的側妃婚宴,這次我不僅要大辦特辦,還要辦得風光,給我自己鞏固一個好形象。
忙了幾日定下了各種宴席規格,和邀請名單,華深卻是上門來尋我了。
這些時日仲夜闌並未再下令攔華府之人,因此華深倒是可以自由出入。
「妹妹可是在準備下個月側妃的宴席?剛纔在路上我還碰見了那丫鬟,說了幾句話我才認了出來,她不就是我之前看到的從晉王書房出來的人嗎?早給你說了,你卻不聽,現在人家都上位了。」
看着明明沒什麼事還東扯西扯賴在我這裏不走的華深,我皺了皺眉頭,沒接他的話茬開口:「兄長又惹什麼事了?」
華深尷尬地笑了笑,開口:「沒事沒事,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
我不理會他的說辭,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纔開口:「兄長若是無事怎麼躲到我這裏?說吧,你又做什麼讓父親生氣的事了。」
「妹妹果然聰慧,什麼事都瞞不了你。」華深胖臉上擠出一抹強笑。
見我不語,他低頭小心地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給人送了個侍妾。」
我皺了皺眉,這算什麼事,於是我重重地擱下茶杯開口:「你還不說實話嗎?若是隻爲此事,你何必躲到我這裏?」
華深畏懼的縮了縮腦袋,才討好地對我說:「那我說了,妹妹記得在父母面前替我說上幾句好話,你的話父母一向都能聽進去。」
「你先說,我再酌情處理。」我並不着急應承。
「其實真的不算什麼大事,就是前幾日有個朋友看上了我院子裏的一個侍妾,我便送給了他,沒想到……那丫頭性子烈,直接在華府門口自盡了,我本來都瞞下來了,後來也不知是哪個賤婢傳出去的,害得我這幾日都不敢回府了。」華深詳細道來,語氣似乎還格外惱火。
我心頭如同剛吞下了一團炙火,灼得我五臟生煙。更讓我生氣的是,他憑什麼就認爲此事我會護着他?就因爲我這些時日對他的態度好轉了嗎?
「出去。」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氣開口。
「妹妹……」華深刻意放軟口氣哀求着。
我終於忍不了壓抑在胸口的那團火:「華深,我本以爲你那後院子一堆女人,只是你情我願想攀附權貴,所以我才從不插手你後院之事,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看着華深明顯不解的胖臉,我如同是一座噴發的火山:「華戎舟,你帶着華深回華府……」
開了口我就覺得有點不妥,華戎舟只是我身邊一個府兵,他去華府說不定會受欺負,於是我又轉了話語:「算了,你幫我把南風請過來。」
華戎舟抿了抿脣,拱手下去了。
不過一刻鐘,南風就過來了,華深此時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看南風行過禮後,我纔開口:「南侍衛,今日麻煩你一件事,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南風忙拱手行禮:「王妃不必如此,屬下本就是王府的人,王妃有事直說便是。」
「好,你帶些人去趟華府,我把王妃令牌交給你。你就說是我的吩咐,我兄長後院的女人,若有人願意離開,就直接帶回來,我會給她們一筆足夠後半生無憂的安置費。」我抬手示意千芷把令牌拿過來。
南風是仲夜闌的人,料想華相也不敢輕易阻攔。
華深慌了神,站起來阻攔:「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呀?」
「兄長是覺得自己無錯嗎?一條人命對你來說是不是根本不值一提?」我的手已經握拳。
「只是個奴婢罷了,當初買了她進來,她的命就是華府的,是她自己想不開,管我什麼事?」華深惱怒地坐了回去,背過身不看我。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徵,人命不值錢,尤其是奴婢的命。害人不需償命,只因被害人身份無人會去追究,所以便都覺得理所應當。
我感覺自己再開口時聲音都是抖的,不知是被氣得還是太難過:「她只是一個奴婢?可是奴婢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親人。若是我遇到這種事,兄長可會說是我活該?將心比心,那丫鬟的家人又會怎樣心痛?」
華深垂着頭,似是有了幾分心虛,卻還是小聲說:「那丫鬟是罪籍,一個孤兒罷了,沒有家人……」
我覺得沒辦法再和他說下去了,就對南風開口:「勞煩南侍衛了,順便把我兄長押回去,告訴我父親,這次如果他再不管教自己兒子,我就動手替他管教。」
南侍衛猶豫了一下,便應下了。
華深卻是不服氣地還想爭辯,我狠狠地瞪了過去:「你該慶幸你的身份是我兄長,不然此時你根本不能完好地站在這裏。」
南風帶走了華深,我跌坐回座椅上。華淺的這個姓氏,真是永遠都不可能平靜啊。
南風回來時真的帶了四個女人,我便讓千芷給她們每個人一筆盤纏,然後派人保護她們離開。
她們離開後,我就一個人呆呆在坐在院子裏,難得有人有骨氣願意離開,畢竟這裏都講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大多女子一般跟了別人就是一輩子,也不管那人如何,只是想着將就過。
所以我想和離得想法纔會顯得頗爲出格。
或許是看我心情不好,銀杏便湊了過來,小聲說:「王妃,王府後院的桃花開了,王妃要不要去散散心?」
看着銀杏明顯爲我好的模樣,我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隨她一起出了院子,華戎舟見此趕緊跟着,我也沒有多言。
到了桃花林,卻見有人已經捷足先登。
仲夜闌和牧遙如同一對璧人一般立於桃花林,我腳下一停,對上銀杏不安的眼眸說:「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銀杏訥訥低頭應和,我們便轉身離開。
回去的氣氛太沉悶,我就沒話找話說:「華戎舟你是不是長高了?去年你剛進府時似乎還和我差不多,現在看上去都要比我高了一些。」
銀杏先開了口:「華侍衛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日後定是還要長上許多呢。」
華戎舟垂頭不語,我就笑着接話:「不過華侍衛這張臉看着還是稚氣未脫,身子那麼瘦,臉上還是帶着嬰兒肥,如此更是顯得年齡小。」
銀杏應是沒聽懂什麼是嬰兒肥,繼續說道:「王妃是喜歡嬰兒嗎?」
「嗯,也算是吧。」我點了點頭,「小孩子的臉都是肉嘟嘟,看着就非常可口,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這也是我的毛病,看到嬰兒圓嘟嘟的小臉,就想上去捏一番,有時候喜歡得狠了,還會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不過當然不是用力的咬。
話說出口感覺有點不妥當,看到華戎舟瞪圓的雙眸,我趕緊補充:「放心,我是不會咬你的。」
這次華戎舟表情徹底懵了,一旁的銀杏忍不住笑出了聲。
氣氛也沒那麼沉悶了。
我發現是不是這段時間日子太舒心,把我養得愈發口無遮攔,有些話不經大腦就說了出來。
華深之事算是給我敲了個警鐘,原來我應受的磨難遠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日後我還需注意謹言慎行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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